葆仁堂的药碾子刚停下,门口就踉跄进来个穿夹克的年轻人,脸憋得发紫,捂着嘴直咳嗽,指缝里渗着点暗红的血丝。他刚站稳就往柜台上趴,声音闷在掌心:“陈大夫…林大夫…救个急…这痰太邪门了…”
陈砚之放下手里的戥子,快步过去扶他坐好,指尖刚搭上他手腕就皱了眉——脉象沉涩,像摸着团浸了血的棉絮,轻按几乎摸不着,重按又硌得指头发麻。“先别咳了,张嘴我看看舌苔。”
年轻人刚松开手,一口痰就咳在白纸上,痰块裹着血丝,红得像掺了朱砂的泥巴,还带着股铁锈味。林薇正往针盒里装银针,瞥见那痰顿时停了手:“这是…痰中带血?”
“都快一个月了!”年轻人喘着气抹嘴,下巴上还沾着点血沫,“一开始是白痰,后来带点粉红,现在直接裹着血团!西医拍了CT说肺里没事,中医说是‘肺热’,喝了七副药越喝越重,昨天半夜咳得差点憋死,痰堵在嗓子眼,像吞了团烧红的棉絮…”
陈砚之拿起那张染痰的纸,对着光看了看——痰块黏稠,血丝嵌在里面像碎玛瑙,边缘还泛着层灰黑。“你这痰看着黏腻,摸起来(指脉象)却涩得很,不是单纯肺热。”他转头喊爷爷,“爷,您来瞅一眼。”
蹲在炉边炒杏仁的爷爷直起身,手里还捏着锅铲,凑过来看了看那痰,又捏了捏年轻人的胳膊:“夜里是不是总出汗?醒了胸口黏糊糊的像贴了层塑料布?”
年轻人猛点头:“是是是!睡衣后心天天湿透!我妈说我是盗汗,给我垫了三层毛巾,早上起来能拧出半盆水!”
“这就对了。”爷爷把炒好的杏仁倒在竹匾里,“肺热的痰带血是鲜红的,像刚摘的樱桃;你这痰里的血发暗,裹在黏痰里像裹着老红糖,是‘痰淤互结’——就像阴沟里泡久的铁锈,又黏又堵,还带着股腐味。”
林薇已经消好毒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我先扎几针通肺经吧?鱼际和孔最穴对咳血挺管用。”她刚要下针,被陈砚之按住了手。
“等等。”陈砚之摸了摸年轻人的锁骨窝,“这儿疼不?”指尖一按,年轻人疼得龇牙咧嘴。“果然,淤在肺络了。单纯扎针通不动,得先化掉痰里的淤。”
他转身抓药,戥子敲得药罐叮当响:“《和剂局方》里的‘百花膏’能化这种痰淤,但得加两味药。款冬花15克,百合12克,这俩是膏方底子,能润肺化痰;关键得加茜草10克、三七粉3克(冲服),这俩是‘血里的洗洁精’,专洗黏在痰里的淤血。”
“那我这针…”林薇举着银针有点懵。
“扎!不过得换穴。”陈砚之一边写药方一边说,“别扎鱼际了,扎尺泽和膈俞,尺泽通肺经的淤,膈俞化血里的淤,就像用疏通剂先通管道,再用抹布擦干净。”
爷爷蹲回炉子边,把杏仁扒拉到一边,又抓了把海蛤壳扔进锅:“再加点这个,煅海蛤壳15克(先煎),这玩意儿能化老痰,就像用铁刷子刷粘在锅底的焦垢。”
年轻人盯着陈砚之抓药,喉结滚了滚:“陈大夫,我这不会是肺癌吧?我爸就是肺癌走的…”
“瞎想啥!”爷爷敲了他一脑壳,“肺癌的痰是‘烂肉渣’味,你这痰是腥甜的,像泡久的红枣水味,不一样!”年轻人愣了愣,使劲回忆了一下,还真有点腥甜,顿时松了半口气。
林薇已经把针扎进了尺泽穴,捻转着针尾:“酸不酸?”年轻人点头,她又往孔最穴补了一针,“这针能‘止血’,就像给漏水的水管先缠圈胶带。”
陈砚之把药包好,上面写着用法:“海蛤壳先煎20分钟,再下款冬花、百合、茜草,煎出两碗药,冲三七粉喝。记住,喝完别躺,坐着揉十分钟胸口,像揉面团似的顺时针转。”
“那我这盗汗呢?”年轻人追问,林薇刚拔了针,他就拽着睡衣后心展示,“您瞅这湿痕,跟地图似的。”
“痰淤化了汗自然少。”爷爷往他手里塞了把炒杏仁,“没事嚼两颗,比吃止汗药强。这玩意儿像给肺扇扇子,能把里头的潮气扇干。”
林薇收拾着针具补充:“要是夜里还咳,就按揉按揉太渊穴,在手腕横纹这边,按到酸胀就行,比吃止咳药管用。”她边说边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个圈。
年轻人捏着药包站起来,还是有点慌:“这药喝几天能好啊?我下周还得出差…”
“三天。”陈砚之笃定地说,“三天后再来,保证痰里血丝没了,夜里也不用垫毛巾。”他指了指窗外,“你看那墙根的青苔,看着黏糊糊的(痰淤),太阳一晒(药效)再通通风(针灸),不就干了?”
年轻人半信半疑地走了,爷爷看着他的背影笑:“这小子,刚才脸紫得像茄子,现在好歹缓过来点了。”陈砚之没接话,正对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抄本琢磨,林薇凑过去看,只见他在“百花膏”旁边添了行小字:“痰淤互结加茜草、三七,佐海蛤壳化老痰,效佳。”
林薇戳了戳他胳膊:“还是你细心,连爷爷说的海蛤壳都记上了。”陈砚之抬头笑了笑,刚要说话,门口又传来咳嗽声,这次的痰声听起来更沉,像堵着块湿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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