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在宫墙间回荡,我立于金銮殿前,手中奏本尚未收回。百官鱼贯而入,红袍紫绶,步履整齐。他们脸上带着笑意,口中低语着“鸾鸣应兆”“凤命归位”,仿佛昨夜北境升起的龙旗不是叛乱之兆,而是大靖国运昌隆的吉谶。
我没有动。
苏青鸾站在我身后半步,她的呼吸很轻,但我知道她也在看那幅挂在御座旁的边关舆图。
群臣列班完毕,礼官高唱“贺鸾鸣之瑞,祈国祚绵长”,众人齐声应和:“鸾凤和鸣,大靖永昌!”声音如潮水般涌起,在殿梁之间来回撞击。我垂眼看着手中的奏本,墨迹未干,字字写的是火城异动、五州断联、金凤北飞。可此刻,没人提起战事,没人问边报,甚至连皇帝也未露面,只由内侍宣旨:今日为庆“天命归心”,罢议军政,专行典礼。
我慢慢将奏本收回袖中。
典礼再盛,压不住一场烽火。但他们选择视而不见。
我抬步向前,走向那幅舆图。脚步不急不缓,避开人群目光。舆图上山川河流皆以金线勾勒,火城位于最北端,被一圈赤色标记围住——那是只有皇室才能启用的示警符记。而就在火城正上方,一支金步摇斜插进木框,稳稳钉在城池位置。
正是灵汐公主赐婚时赠我的那一支。
我指尖微动,轻轻触到金步摇底座。金属冰凉,却不像寻常信物那样静置不动。它微微倾斜的角度像是被人刻意摆放,并非随意插入。我顺着它的方向往下看,发现舆图边缘有一角卷起,露出半截纸片。
那是边报的一角,藏在地图背后,仅露出几字:“火城祭天,凤血为引”。
我立刻缩手。
这不是遗漏,是故意遮掩。有人不想让这份边报公之于众,却又让它留下痕迹,好让能看见的人看见。
灵汐公主没有来早朝。但她用这支金步摇来了。
她不在殿上,却借信物宣告立场——火城的仪式需要凤血,而她是火命者。她若不出现,便是已做出选择。
我退后一步,目光扫过四周。几位重臣正低声交谈,眼神有意无意飘向舆图;兵部尚书低头不语,手指却不断摩挲腰间玉佩;一名内侍站在御座侧后方,手里捧着黄绸,似乎准备随时覆盖那幅地图。
他们在等一个时机,等这场庆典结束,再悄然处理掉所有异象。
可我已经知道了。
我转身,眼角余光捕捉到苏青鸾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我,右手轻轻碰了碰我腰间的剑穗。一下,两下,停顿片刻,又一下。
是我们年少时在终南山定下的暗号:事有变,听我说。
我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用宽大的袖袍挡住旁人视线,低声道:“她不是失踪。”
苏青鸾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肩头响起:“那是去了哪里?”
“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我说,“火城需要火命者主持祭典,她便成了仪式的一部分。这支金步摇插在这里,不是失仪,是表态。”
她沉默了一瞬,“所以朝廷早就知道?”
“至少有人知道。”我看向那名捧着黄绸的内侍,“否则不会准备遮图。他们不宣战事,也不追查,反而大办庆典,就是要用‘祥瑞’压住‘异象’。”
苏青鸾握紧了短剑,“那你还要呈报吗?”
我摇头。“现在说出来,只会被当成扰乱朝纲。他们会说我是因寒毒发作神志不清,或是为夺兵权制造恐慌。甚至可能当场收走我的官印。”
“那怎么办?任他们掩盖?”
我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望向那支金步摇。朝阳从殿门斜照进来,落在火髓石上,映出一道细长的金光,像是一道裂痕划过地面。
就在这时,一名礼官走上丹陛,宣布典礼第二项:恭迎鸾仪入宫,献贺礼三十六抬。
百官再次俯首。
我站在原地没动。
鸾仪?哪来的鸾仪?
苏青鸾在我耳边极轻地说:“不是我们安排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北境动荡,边关闭锁,此时何来外使入贺?这所谓的“鸾仪”,根本就是宫里自己演的一场戏,用来强化“天下归心”的假象。
但我忽然想到什么。
我伸手探入袖袋,摸到了那块冰晶——昨夜以兵法残卷复刻的虎符纹样。它一直随身携带,是我证明苏家军清白的证据之一。可现在,它竟有些发烫。
我迅速将它取出。
冰晶表面凝了一层薄雾,内部纹路正在缓缓流动,像是受到某种牵引。而它的指向,正是那支金步摇。
这不是巧合。
冰晶认主,只对真凤命者起反应。它现在异动,说明附近有真正的火命气息在共鸣——而那气息,来自金步摇所代表的血脉源头。
也就是说,灵汐公主不仅知情,她已经参与了火城的仪式,甚至可能已经献出了部分精血。
我将冰晶收回,心跳加快。
不能再等了。
我转头,目光与苏青鸾相接。她的眼神沉静,已不再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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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凤鸣九天之寒刃断鸾请大家收藏:()凤鸣九天之寒刃断鸾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用唇语告诉她三个字:先动手。
她微微点头。
我们不能再被动应对。既然朝廷不愿查,那就由我们来逼他们不得不查。既然他们想用庆典掩盖真相,我们就让真相在庆典中爆发。
我缓缓抬起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这不是要拔剑,而是提醒自己——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上奏本求公道的沈清辞。我是凤命者,是苏家军背后的军师,是唯一能看清全局的人。
我必须打破这个局。
礼官还在念贺词,百官仍在称颂。没有人注意到,我与苏青鸾之间的距离已缩短至一步之内。
“今晚子时,”我低声说,“我去公主府。”
“你一个人?”她问。
“我不进去。”我说,“我在外面等消息。如果今夜之后,金步摇从舆图上消失,说明她回来了。如果还在,那就是她彻底站到了另一边。”
“那我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我看向兵部所在的位置,“盯住边关调令的印鉴。我要你在明天清晨之前,拿到一份加盖兵部骑缝章的通行文书——名义是巡查三州防务,实则为出征准备。”
她皱眉,“没有圣旨,兵部不会批。”
“那就让他们以为这是圣意。”我说,“你去找张御史,他欠我一个人情。让他在午前提一道折子,建议派遣钦差巡视北境,人选暂空。只要折子递上去,印鉴就有机会流出。”
她思索片刻,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说,“联系我在边关的旧部,传一句话:‘霜降之前,备马待令’。”
她说:“要是他们问由谁下令?”
我看着那支金步摇,声音很轻:“就说,是凤命军师。”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乐声。鸾仪队伍已至宫门,彩车缓缓驶入,车上挂着绣有凤凰图腾的锦帘,帘角坠着铃铛,随风轻响。
百官纷纷转头去看。
就在这喧闹之中,我感觉到袖中的冰晶猛地一震。
我悄悄抽出一角,发现其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激活过。而裂纹的形状,竟与金步摇底座的花纹完全一致。
它们连上了。
某种仪式正在进行,而我和灵汐,都被卷入其中。
我合拢手掌,将冰晶紧紧握住。
苏青鸾察觉异样,看了我一眼。
我只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记住,子时三刻,我在公主府外等你信号。”
她刚要开口,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礼官高声宣布:“鸾仪献礼,敬献火翎簪一支,寓意南火照北冥,鸾凤共长天!”
我猛地抬头。
火翎簪?
那是火城皇族女子成年时佩戴的圣物,唯有继承火命之人方可持有。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该,作为“贺礼”送来。
我盯着那辆彩车,心中已有预感——这不是祝贺,是挑衅。
而送礼的人,或许正是灵汐公主本人。
她没有来上朝,是因为她根本不在宫中。
她已经在路上,朝着火城而去。
或者,已经完成了仪式,成为了新皇登基的关键一环。
我站在原地,手指紧扣剑柄。
庆典还在继续,百官笑容满面。
可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我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落在那支金步摇上。
下一瞬,我抬步向前,直奔御座旁的舆图。
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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