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的打门声,很快引来里面门房带着怨气的声音。
“谁啊?”
程知章听着熟悉又无情的声音,没有说话。
借着头顶灯笼的亮光看了看身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啪啪啪……。”
程知章继续拍着门。
大门打开,程知章心里熟悉的脸庞探出来。
上下审视着程知章,而后鼻子抽了抽,随即一脸嫌弃没好气道:“往那边着点儿睡,明早记得早早离去。
不准再打门了,我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剩饭剩菜,一会儿给你端出来。”
门房熟练的说完后便欲关门。
“是我。”
程知章一只手顶住门,心头有些无语。
这是把自己当要饭的乞丐了。
“是谁也不能在大门口睡,明天一早东家还有事儿要出门。”
门房用力要关门,但下面程知章却是用脚顶着。
门房不耐烦道:“行行行,一会儿我再找两块破褥子给你拿过来……。”
“是我,程知章。你好好看看,我出来了。”
程知章拍打着打门,此时就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境。
高兴?后怕?苦涩?激动?
总之,程知章一边拍着门,一边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泪。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是不死,恐怕这辈子也要牢底坐穿回不了家了。
但今日那徐孝先只是轻飘飘一句话,自己就重新获得了自由。
这一路从北镇抚司走到家门口,他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感觉像是每天都在做的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
如今看着门房那不耐烦,但还算有些和善良知的态度,程知章终于是真切的知道,自己回家了。
因而在门房发愣的那一刻,程知章顿时忍不住的嚎嚎大哭起来。
门房此时也终于认出仿佛苍老十来岁的程知章。
“公……公子……。”
门房惊喜的要搀扶程知章,可这时又想赶紧通知程福海等人。
于是就在两手刚搀扶住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两手臂上准备站起来的程知章时,门房忽然双手一松,撒开腿就像后院跑去。
扑通一声,原本要借着门房的两只手臂站起来的程知章,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在自家门前摔了个狗吃屎。
一时之间也不嚎了,甚至都忘了爬起来,就那么无语的看着门房的背影瞬间消失不见。
不大会儿的功夫,程家的整个院子里人声嘈杂起来。
程福海小跑在最前头,刘氏也是双腿一阵快倒。
两子两女也是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婉儿快去告诉你祖母,说你大哥回来了。
衙门放人了。”
程福海激动的说话都在颤抖。
“呜呜……。”
刘氏在旁抽噎着,时不时看着前方的门房,难以置信道:“你看清楚了没有?真的是知章吗?”
“夫人,没错的,一定是公子。”
门房咧嘴笑着。
即便是到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给刚进门的自家公子来了个下马威。
穿过影壁来到大门前,程福海手里的灯笼都有些拿不稳了。
父子二人相距数步的距离互望着,身后赶来的刘氏、程莲儿以及那对双胞胎弟弟,数人脸上的喜悦跟激动,在见到程知章落魄憔悴的那一刻,瞬间都愣住了。
“这特么的是我儿子?”
“这是我大哥?”
“这……真是我生的?怎么看起来比我岁数还大?”
“你……你是……?”
好在程福海经历半生风雨,此时还是稳住了情绪问道。
“爹……儿子不孝,让你跟我娘担心了!”
扑通一声,程知章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而后便是一阵连哭带嚎的忏悔跟自责。
刘氏听出儿子的声音,瞬间哇的一声,哭声划破夜空。
身后不远处,被程婉儿搀扶着的老太太贺氏,听到刘氏的哭声双腿一颤,差点儿没被吓晕过去。
“婉儿,别管我了,快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会不会你大哥是被人……抬回来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让贺氏心头开始冒凉气。
会不会是人不行了,然后官府才把人给抬了回来?
要不然刘氏又嚎什么呢?
自从元日到现在,这府里前前后后,隔三岔五就能听到她鬼哭狼嚎的声音。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贺氏一手拄着拐棍儿往前大门前挪。
而不等走到大门前,就看见大伙儿簇拥着一个叫花子走了过来。
“福海,知章呢?”
贺氏心头一紧一紧的。
“祖母……孙儿让你担心了。”
程知章推开搀扶他的两个弟弟,扑通又跪了下去。
“是知章,这些时日看来没少在牢里受苦,刚才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程福海上前,搀扶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老太太走到程知章跟前道。
贺氏凑到了眼泪鼻涕一脸的程知章面前,待看清楚真是他的孙子后,便连忙掏出手绢给擦拭着脸上的鼻涕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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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奋斗在嘉靖年间请大家收藏:()奋斗在嘉靖年间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哭了。真是苦命的孩子,这小一年的时间真是让你受苦了。”
贺氏一边擦一边说。
程福海在旁感慨万千,不管如何,人回来了就行。
一家人终于算是齐整了。
程知章被官府衙门放了回来,虽然是一件堪比当初程知章中进士的大喜事。
但终究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所以刘氏提议呼朋唤友的庆贺,也被程福海拒绝了。
待程知章在家里丫鬟、下人的伺候下,美美洗了一个渴望已久的热水澡,刮掉了脸上的胡子,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出来时,程福海等人的脸上,这才真正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这些时日真是受苦了,以前穿上正合身的衣服现在都大了。”
刘氏抹着眼泪心疼道:“那徐孝先没有为难你吧?
你可不知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嘴上没个把门的。”
程福海一听刘氏提及徐孝先,瞬间沉下了脸:“能这般回来,这些日子都是多亏有人家照顾,要不然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不知道感恩,还想着……。”
“我就是随口问一句都是错。”
刘氏抽了抽鼻子没好气道。
随即懒得去看程福海那张脸,视线便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
“没。娘,徐大人没有为难我。”
二十来岁的程知章,即便是刮了胡子洗了澡,换上了新衣裳,但肤色惨白的他,此时看起来还是像老了十岁似的。
整个人比以前显然还是要稳重了一些。
瘦骨嶙峋的脸庞,笑起来不像从前那般亲人,因为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吓人。
“爹,徐大人还让我给您捎个话,元日前之所以没能赴您的邀约,是因为有差事在身。
这些时日徐大人一直也没在京城,所以也没法子告知您。
也是前两天才回来的,回来后就开始忙着儿子的事情了。
所以我猜想,要是徐大人不上心的话,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放……就回来的。”
说完后,还不忘看了刘氏一眼。
程福海望着沉稳内敛了许多的程知章,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疼。
往日里仗着自己进士的身份,在这个家里虽还没有明着挑战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
但程福海能够明显感受到,这个家里,自己长子的分量也是越来越重了。
只是太过浮躁跟自负。
而如今一趟大狱下来,人变得沉稳内敛了,程福海又有些怀念当初那个自负跟浮躁的儿子了。
这边一家人情绪复杂的团聚。
那边一场鏖战后,程兰颇有心事的趴在徐孝先的胸膛,一头如瀑布般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徐孝先的身上。
次日清晨,程兰依然是从自己的房间穿戴好才走出厅堂。
家里多了三个人,她与徐孝先之间,便成了睡前各在各屋,睡时她跑过来。
睡醒再回自己房间。
吃完早饭,程兰、洪清文以及鱼鳞儿跟霍奴儿一同去了布行。
而徐孝先则是孤身一人前往北镇抚司衙署,等霍奴儿在布行量完衣,便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北镇抚司。
这也将是霍奴儿来到京城几日后,第一次单独行走于京城。
衙署内,徐孝先跨入中堂,第一眼就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小老头陆忠。
而在陆忠的旁边,则是同样脸色不太好的陈景行。
两人之间的事情,徐孝先早已经听说。
甚至在车马店时的一些信里都有描述。
所以此刻看着气鼓鼓的两人,徐孝先呵呵笑了起来。
“二位来的够早的啊。”
徐孝先说道。
“小子,你给评评理,你说这事儿……。”
小老头站起身,气势汹汹的就要问罪陈景行。
“陆先生,我能先问你个事儿不?”
陆忠愣了下,看着徐孝先那仿佛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由有些心虚。
“你……你说什么事儿吧?”
“知道他是谁吗?”
徐孝先指了指陈景行,不等陆忠说话,徐孝先就说道:“他是北镇抚司副千户陈景行陈大人。
那么所以我想问你,你又是谁?
当代书画大家?”
“这……这跟北镇有什么关系?
老夫是让你主持公道,让你评理,又不是让你……。”
陆忠一时之间还糊涂着,没明白徐孝先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主持个屁的公道。”
徐孝先跟小老头毫不客气,不屑道:“你也就是认识我,你要不认识我你试试?
还敢跟人家陈千户争吵,还说人家什么欺负你一个外乡人?
怎么了?不知道北镇抚司衙门是干什么吃的吗你?
还是你以为你一个无官无职的老百姓,就可以跟北镇抚司堂堂一个千户叫板了?
让你参合北镇一事儿已经是北镇抚司的特例了,你倒好,不单是反客为主……怎么?还想蹬鼻子上脸,骑在我北镇抚司的头上?
要不整个北镇抚司的所有大事小情,都由你来做主?”
“我……。”
陆忠转着眼珠子,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还真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你也让我加入北镇抚司不就成了?往后我再干什么不都名正言顺了?”
徐孝先上下打量着陆忠,不由嗤笑道:“没看出来啊,你不光……长得丑但你想的还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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