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之天 第48章 同袍之殇

张贺抬起那只布满黑色纹路的手，断裂长刀上的血色眼珠缓缓转动，锁定在卫恒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刀锋上滴落的黑色粘液砸在地面的声音——滴答，滴答。

“张前辈。”卫恒向前半步，长枪横在身前，枪尖的罡气流速却慢了下来，“我是第七分队新任玉守，卫恒。我们来带你回家。”

空洞眼眶里的幽绿火焰跳动了一下。

“家……”沙哑的声音重复着这个字，像是咀嚼某种陌生的食物。下一秒，张贺的身影骤然模糊。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他直接融入了墙角的阴影中。

“小心下方！”时秒的预警异能发出尖锐刺痛。

卫恒几乎本能地向后跃起，他原本站立的地面炸开，数条黑色触手从石板缝隙中钻出，每一条触手尖端都裂开成三瓣口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秦明的念力场及时展开，将触手压制在原地，但触手表面的黑色物质正在腐蚀念力结构。

“他被塔控制了，但意识还在挣扎。”杨蕊迅速拉开距离，魔导弓上已经凝聚出三支光箭，“攻击节奏有规律——每三次攻击后会停顿半秒，那是他在反抗控制。”

话音刚落，张贺的身影从时秒背后的阴影中浮现，长刀无声斩落。

时秒没有回头。他的预知异能已经提前半秒捕捉到攻击轨迹，身体本能地侧移，刀锋擦着他的战斗服划过，布料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同时，他的星轨魔导枪已经调转枪口，但没有射击。

枪口对准的是张贺脚下三寸的位置——那里有一块颜色稍浅的石板。

蓝色光矢击中石板，整个地面突然凹陷下去。张贺失去平衡的瞬间，赵虎的重拳已经轰至，青铜色的拳罡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胸口。

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但张贺没有退。他胸口凹陷处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迅速修复着损伤。长刀反手回削，刀身上的血色眼珠猛然睁大，一道精神冲击呈扇形扩散。

“闭眼！”秦明高喊，念力在众人身前构筑起三层屏障。

即便如此，时秒还是感到大脑被重锤击中般剧痛，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张贺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就是现在。

卫恒的长枪刺出。这一枪没有罡气外放，枪尖凝聚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点上，刺向张贺右肩——那里是守夜人制式战斗服的能量回路节点，也是控制符文最可能植入的位置。

枪尖刺入**的触感传来。

但张贺笑了。

一个扭曲的、嘴角咧到耳根的恐怖笑容。他任由长枪贯穿肩膀，左手却抓住了枪杆，黑色纹路顺着枪身向卫恒蔓延。

“小心污染！”苏星月的魔导剑燃起白色火焰，一剑斩断黑色纹路的蔓延路径。火焰与黑色物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嘶鸣，像是无数灵魂在惨叫。

张贺松开了枪杆，向后跃开。他右肩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粘稠的黑泥，黑泥在空中凝聚成无数细小的飞虫，扑向众人。

“烦人。”王波深吸一口气，八品武者的护体罡气全力爆发，形成半球形屏障将飞虫挡在外面。飞虫撞在罡气上纷纷爆裂，每一只爆炸都会削弱一丝罡气强度。

“他在拖延时间。”秦明迅速分析，“塔在通过他吸收我们的战斗数据——每重复一次攻击，下次就会针对我们的弱点调整。”

时秒擦去鼻血，脑中的预警异能正在重组信息碎片。张贺的攻击模式、黑泥飞虫的轨迹、血色眼珠的转动频率……所有细节在预知视野中拼凑成一个立体模型。

“攻击不是目的，”时秒突然开口，“他在收集数据，但也在传递信息。”

他指向张贺握刀的左手。那只手的拇指正在轻微敲击刀柄——不是随机的，而是某种节奏。

摩尔斯电码。

时秒在机要室培训时学过的基础通讯代码。即使记忆模糊，但预知异能在回溯细节方面有着天然优势。几个呼吸间，他已经破译出那段重复的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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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向上。三十三。”

“他说‘危险，向上，三十三’。”时秒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还记得代码，他还有意识。”

卫恒握枪的手微微发抖。他看着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前辈，现在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却还在用最后一点清醒向他们传递信息。

“张前辈，”卫恒深吸一口气，“我们收到了。现在，让我们帮你解脱。”

张贺空洞的眼眶转向他，幽绿火焰剧烈跳动。这一次，他没有攻击，而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向螺旋阶梯的方向。然后，他用刀尖在自己的胸口划出一个符号——守夜人的徽记。

“杀……”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我。”

话音未落，他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黑色纹路如蚯蚓般在皮肤下疯狂窜动。血色眼珠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控制再次占据了上风。这一次，张贺的形态开始真正异变——他的背部撕裂，伸出三对昆虫般的节肢，头颅裂开成四瓣，每一瓣内里都布满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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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要完全异化了！”杨蕊的三支光箭已经离弦，精准地射向新生节肢的关节处。

但这一次，光箭在距离目标还有半米时就被无形的力场偏转。

“塔在给他供能。”秦明脸色发白，“念力场被压制了，有什么东西在塔内苏醒了。”

完全异化的张贺发出非人的咆哮，六条节肢同时刺向不同目标。攻击角度刁钻到违反生物结构，每一条节肢的轨迹都在中途变换三次方向。

时秒的预警异能超负荷运转，视野中的未来片段疯狂刷新。他看到了三秒后的画面——王波的罡气破碎，赵虎的右臂被贯穿，苏星月为掩护杨蕊被节肢刺穿腹部……

“不。”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时秒的大脑在剧痛中撕裂又重组，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唤醒了。不是预知异能，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质的力量，来自他的血脉深处。

他的瞳孔中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

世界变成了线条与光点的集合。他看到了张贺体内黑色能量的流动节点，看到了塔的能量供应路径，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张贺脊椎第三节的控制器——一个正在搏动的黑色肉瘤。

星轨魔导枪抬起。

时秒没有瞄准，只是凭感觉扣动扳机。蓝色光矢离膛的瞬间，枪身内部的核心突然过载，魔导纹路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

光矢没有直接飞向张贺。

它在空中分裂成九道，每一道都划出违反物理规律的弧线，绕过所有节肢的拦截，精准地命中黑色肉瘤周围的九个能量节点。

没有爆炸，只有轻微的碎裂声。

张贺的动作瞬间凝固。节肢停在半空中，血色眼珠的光芒黯淡下去，黑色纹路如潮水般从他身上褪去。他恢复了人类的形态，踉跄后退，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胸口那个守夜人徽记的刻痕，正在渗出鲜红的、正常的血。

卫恒冲到近前，单膝跪地扶住他：“前辈！”

张贺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里幽绿火焰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颗浑浊但清澈的人类眼珠。他艰难地张嘴，声音微弱但清晰：“三层……有陷阱……不要相信……任何会说话的东西……”

他咳出一口黑血，继续道：“三十三层……钥匙在……最高处……但塔会……阻止……”

“别说了，保存体力。”卫恒从腰间取出急救包，但张贺摇摇头。

“没用了……控制器……破坏了……但我的生命……已经和塔……绑定……”他抓住卫恒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听好……七星魔塔……不是工具……是祭坛……他们在……召唤……”

话音戛然而止。

张贺的身体开始崩解，从指尖开始化为灰烬。不是黑色的污染物质，而是干净的、银白色的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微光。这是守夜人牺牲时的最后仪式——身体归还天地，不留任何可能被利用的残余。

最后消失的是他的脸。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平静如水的脸，对卫恒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然后，只剩下地上的一套破烂战斗服，和那柄彻底断裂的长刀。

卫恒沉默地拾起长刀，将刀柄上的编号铭牌小心取下，放入贴身的口袋。他站直身体，眼中的悲痛已经沉淀成冰冷的火焰。

“继续前进。”

队伍重新整队，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塔内回响，还有螺旋阶梯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呜咽风声。

时秒走在队伍中间，抬手抹了抹眼角。刚才瞳孔中的金色纹路已经消失，但那种看透本质的感觉还残留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魔导枪的冷却模块已经彻底烧毁，枪身还在微微发烫。

“三十三层。”他轻声重复。

塔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但没有人回头。阶梯向上延伸，仿佛永无止境。而在阶梯的尽头，第二层的入口已经敞开，里面透出的不是光，而是更深邃的黑暗。

张贺最后的警告在时秒脑中回荡：

不要相信任何会说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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