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状态叩击脉冲”如同投入深潭的试水石,在绝对的静默中向“悠远守望者”所在的方向扩散而去。月球基地在脉冲发送后,进入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凝重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监测阵列对准目标方向,却只能捕捉到宇宙本身的呼吸。
与此同时,“花园”周边的冲突并未因人类的谨慎而停歇,反而呈现出愈演愈烈的扩散趋势。
“星渊棱镜”与“混沌星云”之间的“规则-混沌”对抗,催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两者力量激烈碰撞、湮灭、交融的边缘地带,开始自发地产生一些短暂存在的、不稳定的“异常现象”——比如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的“时泡”、物理定律随机闪烁的“律闪”、甚至出现了几个微小的、连通未知维度的“临时虫洞”。这些“异常现象”如同规则伤口流出的“脓血”,吸引着更多好奇或贪婪的存在。
第五方势力,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场了。
它们被观测到出现在一片因“律闪”而变得极度不稳定的小行星带。其形态难以用常规物质描述,更像是无数流动的、半液态的银色金属与幽蓝色能量脉络交织成的“**流体”。这些流体可以随意塑形,时而凝聚成巨大的多面体勘探器,时而分散成云雾状的采集网。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主动靠近并“吞噬”那些因规则冲突产生的“异常现象”。
监测数据显示,这些“**流体”并非简单吸收能量,而是以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解析、转化、甚至“消化”那些混乱的规则碎片和时空畸变,将其转化为自身结构的一部分,或储存在体内某种高维容器中。它们对“星渊棱镜”和“混沌星云”的冲突本身兴趣不大,只专注于“收割”冲突的“副产品”。其行为模式冷静、高效、目标明确,带着一种冰冷的实用主义,被人类临时命名为“熵裔吞噬者”。
紧接着,第六方势力以一种更加优雅且富有艺术感的方式,介入了“花园”边缘的乱局。
它们的飞船(如果那能称之为飞船)如同由凝固的光影与变幻的几何音符合成的流动雕塑,移动时伴随着类似复杂音乐旋律的规则波动。它们并不直接参与对抗或掠夺,而是在战场外围游弋,专注于“记录”与“调制”。
它们使用一种奇特的“共鸣场”,非侵入性地扫描并记录下冲突双方释放的规则信息、能量图谱、甚至包括“熵裔吞噬者”的“消化”过程。更令人惊讶的是,它们有时会主动发射出一些精妙的、与战场环境产生和谐共振的能量波纹,这些波纹并不攻击任何人,却能微妙地“调和” 局部过于极端的规则扰动,或将某些即将爆发的“律闪”引导至更平稳的消散状态。仿佛它们是将这片混乱星域,当成了一个宏大而危险的宇宙交响乐现场,它们既是录音师,也是试图让演奏更“和谐”的调音师。人类根据其行为特征,赋予代号:“律音调谐者”。
这还没完。
在更远的、未被战火直接波及,但已能感受到“花园”异常辐射的星域,人类通过超远程引力透镜和背景辐射异常分析,捕捉到了第七方和第八方势力活动的蛛丝马迹。
第七方似乎是一种高度灵能化或集体意识化的硅基/能量混合生命。它们的活动迹象表现为大规模星系范围内的有序灵能潮汐,以及恒星活动被微妙引导的痕迹。它们对“花园”表现出一种深沉、近乎宗教式的“敬畏”与“疏离”,似乎在将其视为某种不可触碰的“圣地”或“禁地”,并谨慎地维持着与“花园”影响范围的距离,同时严密监控任何试图过度靠近的存在。代号:“虚空敬畏者”。
第八方则截然相反,表现出极强的技术扩张性与工程狂热。它们似乎正在距离“花园”数个星系之外的某个荒芜星系,利用其恒星能量,建造一个规模难以想象的巨型结构的雏形——根据能量特征分析,那可能是一个定向能量发射装置,或者某种用于稳定或中和异常规则场的“宇宙级阻尼器”原型。它们对“花园”的态度,更像是在面对一个需要被“管理”或“控制”的“自然灾害”或“工程学挑战”。代号:“宏构工程师”。
短短时间内,至少八个特性迥异、实力不明、意图各异的星际势力,因“悖论花园”的异动而被牵动,或主动、或被动地汇聚到这片日益危险的星域周边。这还不算人类之前遭遇的“垂钓者”,以及那个发出求救信标的神秘文明。
人类的“微光外交”计划,在如此复杂混沌的背景下,显得愈发渺小和脆弱。他们试图接触的“悠远守望者”,不过是这漫天繁星中,可能相对温和的一缕微光。
就在“熵裔吞噬者”和“律音调谐者”相继登场,进一步搅乱局势的第二天,人类发出的“存在状态叩击脉冲”,终于收到了回应。
回应的方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月球基地没有接收到任何定向的、可解码的信息流。相反,基地深处,与苏星月存在深度共鸣连接的、用于研究“漂流伤痕”和“静默旅者”拓扑结的高维信息模拟沙盘,突然自发启动,并开始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演化出一系列极其复杂、优美且蕴含深意的动态拓扑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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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些结构既不像“静默旅者”的完美稳定结,也不像“漂流伤痕”的悲伤烙印,更不像“垂钓者”印记的冰冷光滑。它们更像是一种基于数学与宇宙美学的“视觉语言”,通过结构的变化、分形、重组,传达出清晰的意念:
首先,是一组表示 “收到” 和 “理解” 的基础几何变换。
接着,是一副简化的、象征 “多元观察者” 环绕一个代表 “异常核心”(花园)的星图模型。
然后,模型重点标示出了其中几个“观察者”符号——分别对应了人类目前观测到的“星渊棱镜”(极度秩序)、“混沌星云”(极度混沌)、“熵裔吞噬者”(收割异常)、“律音调谐者”(记录调和)、“垂钓者”(阴影标记,附带一个警示符号)的特征抽象图。
最后,拓扑结构凝聚成一个相对稳定、开放式的框架,仿佛一张空白的“画布”或“对话界面”,静静等待着。
“它们在用我们的‘语言’回应!”信息学家激动不已,“它们捕捉到了我们脉冲中蕴含的‘状态’——特别是我们对‘花园’相关现象的求知、困惑以及从‘伤痕’中感知到的悲悯。它们理解了,并且用我们正在学习使用的‘信息编织’和‘拓扑表达’方式,给予了回复!这表明它们不仅古老、平和,而且极具智慧和学习能力,能够迅速理解并适应陌生的沟通方式!”
“它们提供了一份‘局势简报’。”伊德里斯分析着拓扑模型,“确认了我们观测到的几个主要势力,并以一种中立的视角描述了它们的特征。更重要的是,它们指出了‘垂钓者’的存在并给予警示。最后留下的‘空白框架’,是邀请我们继续‘对话’的接口!这是一种非常高级、非常尊重的沟通姿态。”
苏星月凝视着沙盘中那变幻的拓扑图形,心中震撼。这种方式,超越了语言和文字的局限,直接以“结构”和“变化”传达意图,与她通过“存在感知”理解事物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感受到这回应中蕴含的,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的从容智慧,以及对新生事物(人类的理解方式)的包容与引导。
“它们可能真的是一群‘守望者’,”苏星月轻声道,“观察着宇宙的变迁,记录着文明的兴衰,对‘花园’这类宇宙‘痼疾’保持关注,但倾向于不直接介入,除非平衡被严重打破。它们愿意与我们交流,或许是因为我们表现出的‘求知’、‘非侵略性’以及……那份对‘伤痕’的悲悯,触动了它们。”
“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个‘对话界面’?”林珊问,“直接询问‘花园’的秘密?询问‘垂钓者’的真相?还是请求保护?”
“不,不能急躁,也不能暴露我们的脆弱和需求。”苏星月摇头,“第一次‘对话’,我们应该延续‘叩击脉冲’的风格。我们回馈一个拓扑结构,表达‘感谢回应’、‘确认理解’,并提出一个开放性的、不涉及具体利害的哲学或存在论问题——例如,关于‘秩序与混沌在宇宙演化中的动态平衡’,或者‘有限文明在宏大规则面前,其留下的‘痕迹’之意义’。这既符合我们‘学徒’的身份,也能进一步试探‘悠远守望者’的智慧深度和对话意愿,同时不暴露我们的战略意图或弱点。”
这个提议得到了采纳。人类文明,开始小心翼翼地在这张由拓扑结构构成的“星间信笺”上,书写下作为星际文明“新生儿”的第一个正式问题。
就在人类与“悠远守望者”建立起这种奇特而脆弱的“拓扑对话”时,“花园”周边的乱局再生变故。
“律音调谐者”对“星渊棱镜”与“混沌星云”战场的“调和”行为,似乎无意中干扰了“熵裔吞噬者”的“收割”效率,引发了后者的不满。数股“熵裔吞噬者”的**流体,转向开始试探性地包围并干扰“律音调谐者”的“记录-调和”飞船,试图抢夺或驱散那些被“调谐者”调和后、变得“更易消化”的规则碎片。
而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疑似“垂钓者”的力量,则似乎趁着多方注意力被吸引,开始更加活跃地在信息层面活动。有迹象表明,它们可能在尝试破译或模仿“悠远守望者”与人类之间那种独特的拓扑沟通方式,甚至可能试图在人类发出的脉冲或回应的拓扑结构中,植入难以察觉的“监听节点”。
星河棋局,因为“悠远守望者”的现身和人类这枚“尘埃”的意外发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诸多星际种族的面纱被逐一揭开一角,露出其迥异的本质与诉求。而人类文明,在失去时秒的“大音”之后,终于在这片喧嚣的宇宙中,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却清晰的“希声”,并开始尝试发出属于自己的、虽稚嫩却独特的音节。
然而,这刚刚开启的“拓扑对话”,能否在“垂钓者”的窥伺与多方势力的摩擦中持续?人类这缕微光,又能否在诸族并起、暗流汹涌的星际大时代中,找到一席之地,甚至……成长为未来“花园”真正的、被各方认可的“园丁”?
面纱之下,是更深的谜团与更艰险的道路。但至少,人类文明已经不再是完全的“聋子”和“瞎子”,他们有了第一个,可能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愿意以相对平等和智慧的方式,与他们交流的“星空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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