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的书房,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间的天光与人声。
这里比城西别院的书房更宽敞,也更肃穆。四壁立着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上面堆满了卷帙浩繁的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兵法典籍,但此刻,这些都不是主角。书房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桌案几乎被堆积如山的卷宗和簿册淹没。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灰尘、以及墨锭混合的陈旧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地窖方向隐约传来的药味——王府内也有秘密的药室。
陆清然和萧烬,分坐长桌两侧。
他们面前摊开的,是杨钰安秘密调遣心腹,以“复核陈年旧档”为由,从兰台殿、太医院档库、甚至部分已封存的宫闱内档中,费尽周折誊抄或直接“借”出来的、十五年前显德先帝晚年的相关资料。
浩如烟海。
陆清然面前主要是太医院的记录:《显德二十四年至二十八年御药房用药总录》、《先帝脉案及方剂存底(部分)》、《丹房进奉实录》、《熏香香料入库与领用册》。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字迹潦草难辨,有些则工整得过分。
萧烬面前则主要是兰台殿的起居注、部分近侍宫人名录、以及先帝晚年常见大臣的记载摘要。
三天紧张的检验后,是更需耐心与敏锐的“挖掘”。
检验给出了“是什么”和“大致如何”的结论。而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从这故纸堆中,找出“是谁”、“通过何种途径”、“在何时何地”的蛛丝马迹。将冰冷的毒理数据,与活生生的人物、事件、宫廷日常对接起来。
“先从用药记录开始。”陆清然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拿起最上面一本厚重的《御药房用药总录》。这不是给先帝一个人用的,而是整个内廷的用药流水,但皇帝及其身边近侍、宠妃的用药会单独标注。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年份和月份,直接跳到显德二十四年——也就是根据头发检验推断,系统性投毒可能开始的那一年附近。
记录很琐碎:某月某日,领当归三钱,用于某嫔妃调经;某月某日,进人参一两,制参汤供陛下御书房提神;某月某日,取朱砂、雄黄各若干,供丹房炼制“九转还丹”……
她的指尖停在“丹房”相关的记录上。频率似乎从二十四年下半年开始,有所增加。尤其是一种名为“赤精石”的矿石和“紫汞”(纯度较高的水银)的领取,变得规律起来。
她又翻到脉案和方剂存底。先帝的脉案记录,从二十四年末开始,确实出现了“偶有头晕”、“夜寐不安”、“食欲稍减”等描述。太医开的方子多以“平肝潜阳”、“安神定志”、“益气养血”为主,多是些常规的调理方,看起来并无特别。但陆清然注意到,方中偶尔会出现“辰砂”(朱砂的一种,含汞)微量“镇惊安神”,或“蜜陀僧”(氧化铅)外用于某种“皮肤小恙”。剂量都很小,写在方子里完全合理,符合太医院的用药习惯。
单独看,毫无问题。但结合检验结果——砷、汞、铅混合中毒——这些偶尔出现的含汞、含铅药物,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标示出了一条可能的、将毒物“合法”送入先帝体内的途径:通过太医院开具的、看似正常的方剂。
“王爷,”她将几处记录指给萧烬看,“您看这里,还有这里。从时间上看,含汞、铅成分的药物出现在先帝方剂中的频率,与我们推断的毒物浓度开始上升的时间点,有重合。”
萧烬接过,眉头紧锁。他不懂药理,但他看得懂时间。“你的意思是,太医院里……有人被收买,或者,本身就有问题?”
“至少是可能的渠道之一。”陆清然谨慎地说,“更隐蔽的渠道,可能在后面。”她拿起了《丹房进奉实录》。
这本册子记录的是各种“丹药”进献给先帝的时间、名称、进献者(通常是方士或负责丹房的太监)、以及先帝服用后的简单反馈(如“精神稍振”、“无异常”等)。翻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从显德二十五年起,各种名目的丹药进奉明显频繁:“九转还丹”、“紫府金丹”、“玉液长生散”……而这些丹药的配方,在另一本附属的《丹方备要》里虽有记载,却语焉不详,多用“金石菁英”、“天地灵气”等玄虚之词,但其中频繁出现的“雄黄”(含砷)、“朱砂”(含汞)、“曾青”(含铜,有时混杂铅)等矿物名,却与检验结果中的毒物种类,惊人地对应上了!
“丹药……”萧烬的指尖划过那些丹药名称,眼神冰冷,“父皇晚年,确实对方术炼丹之说,颇为热衷。尤其是二十五、二十六年,几乎每月都有新丹进献,服用也最勤。”
陆清然快速比对时间线:“根据头发检验,毒物浓度明显加大的拐点,正在二十五、二十六年左右!丹药,很可能是后期加重投毒的主要载体!”她想起那缕杏仁味白烟,“甚至可能混合了更复杂的毒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请大家收藏:()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