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知命 第32章 丹道·初窥

离开百草阁，韩小丫并未在坊市过多停留。她掂量着手中仅剩的寥寥十余块下品灵石，转身走进了街角一家专售修真杂货的“杂物铺”。

店铺不大，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陈旧木材和淡淡劣质灵墨混合的古怪气味。货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低阶法器、阵盘胚子、空白符纸以及一些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瓶瓶罐罐。一个留着两撇鼠须、修为只有炼气三层的掌柜，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打盹。

韩小丫的目标明确——炼丹炉。她知道自己这点灵石，在百草阁那种地方连个像样的炉腿都买不起，只能在这种地方碰碰运气。

她的目光在角落里一堆布满灰尘的丹炉上扫过。这些丹炉大多造型古拙，但表面灵光黯淡，甚至有些坑坑洼洼，显然都是些被淘汰下来的残次品或旧货。

“掌柜的，这些丹炉怎么卖？”韩小丫出声问道。

鼠须掌柜一个激灵醒来，看到有客上门，尤其是感受到韩小丫炼气五层的修为，立刻堆起笑容：“道友眼光真好。这些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用料扎实。您看这个，”他指着一个三足圆肚，表面刻着模糊云纹的暗红色炉子，“赤铜为主料，掺了少许‘火熔金’，耐烧得很。只要八十……不，七十块下品灵石。”

韩小丫面无表情，灵觉轻轻扫过那赤铜炉，内部结构粗糙，几处关键的导灵纹路甚至有断裂的痕迹，炉壁厚度不均，真要用来炼丹，怕是热量分布极不均匀。她摇了摇头，指向旁边一个更小、通体灰黑色、毫不起眼，甚至一侧还有一道细微裂痕的炉子：“这个呢？”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依旧热情：“道友好眼力。这‘玄铁炉’别看其貌不扬，胜在结构稳定，是初学炼丹者的不二之选。而且价格实惠，只需三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韩小丫直接砍价，声音清冷。她不是不识货，这炉子材质普通，就是最普通的黑铁掺杂了点劣质玄铁粉，那道裂痕虽小，却是隐患。十块灵石已是顶天。

掌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叫苦不迭：“道友，这……这也太低了。这炉子光是材料费……”

“十块，不卖就算了。”韩小丫作势欲走。她时间宝贵，没空在这里扯皮。

“哎哎哎。别走别走。”掌柜连忙叫住她，一脸肉痛，“成交。就当交个朋友。”他心里清楚，这破炉子在他这儿吃灰十几年了，能换十块灵石已是意外之喜。

韩小丫付了灵石，将这只比她脑袋稍大一圈的劣质玄铁炉收入储物袋。入手沉重，触感冰凉粗糙，与她想象中的炼丹炉相去甚远。但眼下，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离开坊市，韩小丫一路小心谨慎，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返回了翠微山那处废弃洞府。

石室内依旧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寂静而安全。她先将预警阵法重新检查激活，随后才在石室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将那只灰黑色的玄铁炉取了出来。

“咚”的一声闷响，丹炉落地，震起些许尘埃。

韩小丫盘膝坐在炉前，深吸一口气。她先将三份黄龙丹材料逐一取出，分门别类放好。黄龙草叶片枯黄，但根茎仍蕴含灵气；辅药如地根藤、五味花等，也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这些是她冲击炼气六层的全部希望。

她没有立刻开始炼制，而是先拿起那枚记载了阵法心得的深黄色玉简，再次沉浸心神。这位前辈精研土系阵法，对地脉灵气、能量流转的理解极为深刻。韩小丫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对控制火候、稳定灵力有所启发的思路。

数个时辰后，她放下玉简，眼中若有所思。阵法讲究的是引导、汇聚、平衡外界灵气，借助天地之势。而炼丹，从某种角度说，是在丹炉这方寸之间，构建一个微缩的、受控的“灵气场”，以火力为驱动，灵力为引导，促使药材精华按照特定规律融合、质变。

“或许，可以借鉴阵法中的‘节点’、‘灵路’概念来看待炼丹……”她喃喃自语。

准备工作完成，韩小丫调整状态，将自身灵力恢复至巅峰。她先尝试向玄铁炉打入一道微弱的灵力，预热丹炉。

嗡……”

丹炉发出低沉的震颤，炉壁上的灰尘被震落。随着灵力注入，炉身开始微微发烫，但热量传递非常不均匀，靠近灵力输入点的地方很快变得灼热，而远离的地方依旧冰凉。更要命的是，炉壁上那道细微裂痕处，竟然有丝丝缕缕的热力泄露出来，导致那片区域的温度明显偏低。

韩小丫眉头紧皱，这炉子比想象的还要差。但她没有停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按照丹方所述，她首先投入了作为主药的黄龙草。神识高度集中，小心操控着炉内火力，试图将黄龙草缓缓炼化，萃取出其中精粹。

然而，糟糕的炉体导致热力分布失控。一部分黄龙草瞬间被过高的热量烤焦，发出刺鼻的糊味，而另一部分却因热量不足，未能完全析出药性。第一次萃取，便已失败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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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凡人知命请大家收藏：()凡人知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心中一惊，强行稳住心神，继续投入辅药。地根藤、五味花……每一种药材对温度的要求都略有不同，在这劣质丹炉中，所谓的“控火”成了一种奢望。她只能凭借远超常人的神识，拼命微调着灵力输出，试图弥补炉体本身的缺陷。

药液在炉内翻滚，各种属性的灵气相互冲撞、排斥。韩小丫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神识消耗巨大。她试图按照丹诀引导药性融合，但那道裂痕处不断泄露的热力和灵气，如同一个捣乱分子，总是在关键时刻破坏那脆弱的平衡。

“凝。”

她低喝一声，双手掐诀，将最后一股灵力打入丹炉，试图完成最后的成丹步骤。

炉内混乱的灵气猛地一滞，随即，“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和酸涩气味的黑烟从炉盖缝隙和那道裂痕中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

韩小丫脸色一白，怔怔地看着依旧在微微震颤，却灵光尽失的丹炉。

失败了。

她沉默地打开炉盖，里面只剩下一摊漆黑粘稠、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残渣。第一份价值数十灵石材料的黄龙丹材料，就此化为乌有。

心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些灵石，是她省吃俭用，冒着风险才积攒下来的。如今，却因为一个劣质的丹炉，因为自己技艺不精，白白浪费了。

她坐在冰冷的石地上，看着那炉废渣，许久没有动弹。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与之前突破瓶颈失败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要放弃么？

韩小丫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失败是事实，但绝不能就此沉沦。她必须找出失败的原因，而不是归咎于丹炉的劣质。工具差是客观条件，但如何利用工具，是主观能动性。

她开始复盘整个炼丹过程，脑海中如同放电影般一帧帧回放。火力失控、药性萃取不均、融合失败……

渐渐地，她不再仅仅局限于丹方的描述，而是开始用一种更抽象、更本质的视角来分析问题。前世那个信息爆炸时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思维方式，在不经意间开始浮现。

“炼丹……本质上，或许可以看作一个复杂的‘化学反应’或者‘灵子构筑’过程？”她大胆地假设着，“那么，决定这个过程成败的关键因素有哪些？”

她找来一块较为平整的石板，用金灵力在上面刻划起来。

“第一，材料（反应物）：黄龙草、地根藤等药材的品质、年份、药性纯度。这点我无法改变，材料已定。”如能统一材料的属性，当然是最好，不过现在没有机会研究，以后再说。

“第二，工艺参数（反应条件）：”

温度（火候）：这是最关键的之一。不同药材的萃取、不同阶段的融合，需要精确且稳定的温度控制。不是简单的‘大火’、‘小火’，而是需要一个明确的温度 区间和变化曲线。玄铁炉的问题就在于无法提供稳定的热场。

灵气浓度与属性（环境介质）：丹炉内的灵气环境，需要与丹药属性相匹配，并能促进药性融合。黄龙丹偏向土、木属性，可能需要温和敦厚的灵气环境，而我的金系灵力过于锋锐，炉子本身也无法汇聚或调节灵气。

时间（反应时长）：每个步骤需要精确的时间控制，过长或过短都会导致失败。

灵气运行速度与方式（搅拌/混合效率）：神识引导药液融合的过程，可以看作是一种特殊的‘搅拌’。搅拌的速度、方式（是温和旋转还是剧烈震荡），直接影响药性接触和反应的效率。

“第三，器具（反应容器）：丹炉。一个合格的丹炉，应该能提供均匀稳定的加热、良好的密封性（防止灵气和药力外泄）、以及可能的内壁催化或导灵作用。而我这个……”韩小丫看了一眼旁边的玄铁炉，叹了口气，“除了能勉强装下材料，加热不均匀，密封性差（裂痕），无任何辅助功能。”

将问题拆解之后，韩小丫感觉思路清晰了很多。第一次失败，主要原因在于“器具”太差，导致“温度”这个核心“工艺参数”完全失控，进而引发了连锁反应。

那么，在现有条件下，如何改进？

材料无法改变，器具无法更换。唯一能优化的，就是“工艺参数”的控制，以及如何利用自身条件去弥补器具的不足。

“温度……炉子不均匀，但我可以用神识更精细地感知炉内不同区域的温度，动态调整火力输入点，甚至尝试用灵力在炉内形成微小的气流，来平衡热量？”她想到了之前破阵时对能量流动的精细感知。

“灵气环境……我的金系灵力不适合，但能否借助地脉？可以尝试在成丹瞬间，极其小心地引入一丝……”

“时间……需要更精准的把握。不能完全依赖丹方描述的时间，因为炉子差，实际反应时间可能需要调整。可以做一个沙漏，用于计时。”

“灵气运行……我的神识强度是优势，可以尝试更复杂的药液引导方式，模拟更高效的‘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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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凡人知命请大家收藏：()凡人知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有了新的思路，韩小丫眼中的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研究者心态。她不再将炼丹仅仅视为一项任务，而是看作一个需要不断调试、优化的“项目”。

调息恢复了一整天，将神识和灵力调整到最佳状态后，韩小丫开始了第二次炼制。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翼翼。预热丹炉时，神识如同无数细密的触须，渗透进炉内每一个角落，清晰地“看”到了热量分布的不均。她不再均匀输出火力，而是重点加热那些低温区域，并用微弱的灵力流搅动炉内空气，辅助热传导。

投入黄龙草，她几乎是以一种“绣花”的精度在控制着火候，神识时刻监控着每一片草叶的状态，及时调整，总算勉强完成了萃取，虽然药力精华仍有损耗，但比第一次好了太多。

后续投入辅药，她也是如此操作，精神消耗极大，脸色渐渐发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

到了药性融合的关键阶段，她摒弃了丹诀中简单的“旋涡式”引导，而是尝试构建了一个更复杂的、借鉴了阵法灵路概念的“多节点交汇”模型，让不同药液在多个点上同时接触、反应。

炉内的药液翻滚着，颜色从杂乱渐渐趋向一种浑浊的淡黄色，药香开始压过焦糊味。

韩小丫心中微喜，但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感觉到炉内各种药性正在艰难地融合，那层看不见的丹药雏形正在形成。扫了一眼自制沙漏的刻度，韩小丫记下了这个时间点。

最后一步，凝丹。

她双手法诀变幻，灵力汹涌而出，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地脉之力，如同一点火星，投入炉中。

“嗡。”

丹炉剧烈一震，炉内淡黄色的药液猛地收缩，光芒闪烁不定。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的药香散发出来。

然而，就在丹药即将彻底凝聚成形的刹那，炉壁上那道裂痕再次作祟，一股关键的精气泄露而出，导致内部能量瞬间失衡。

“噗……”

又是一声轻响，虽然不如第一次那么难听，但依旧宣告了失败。

炉盖开启，里面没有成型的丹药，只有几团不规则、颜色深浅不一的粘稠药膏，散发着浓郁的、但并未完全成功的药气。

“废丹……或者说，半废丹。”韩小丫捻起一点药膏，感受着其中混乱不稳的药力，叹了口气。无法直接服用，但其中蕴含的灵气比第一次的彻底废渣强多了。

第二次，接近成功，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然而，韩小丫眼中并没有太多失望，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仔细分析着那几团药膏，对比着两次炼丹的过程。

“温度控制有进步，融合方式有效……最后引入地脉之力的尝试，似乎真的加速了凝丹过程，但力度和时机没把握好，加上炉子泄气，导致了最后的能量失衡……”

她找到了更具体的问题所在。第二次的失败，并非方向错误，而是细节把控和器具拖累。

休息，恢复，总结。

韩小丫将第二次失败的经验深深烙印在脑海中，尤其是对那丝龙吟灵力的运用，她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份材料。

这一次，韩小丫的动作更加沉稳，神识的运用臻至化境。她几乎是以自身神识为画笔，在丹炉那糟糕的“画布”上，强行绘制着理想的能量图景。

预热、投药、萃取、融合……每一个步骤都做到了她当前能力范围内的极致。她对炉内热量的微操，对药液引导的精度，都远超之前，时间也大差不差，完全重现了第二次炼丹。

再次到了凝丹关头。韩小丫目光沉凝，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巅峰。庞大的灵力按照丹诀注入，同时，她分出了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地脉之力。

这一次，她没有让它直接参与反应，而是将其化为一道极其细微、高频震颤的“引线”，在药液核心轻轻一触即收。

“嗡——。”

玄铁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鸣。炉内那团浓缩的药液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活力，猛地向内一缩，光芒内敛，一股圆融而稳定的药力波动骤然诞生。

炉盖缝隙中，不再有黑烟或杂气，只有一缕精纯的、带着淡淡龙涎香般的黄色丹气袅袅升起。

韩小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上前，揭开了炉盖。

炉底，七颗龙眼大小、颜色深黄、表面带着些许不规则纹路（受炉质影响）的丹丸，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温和而纯正的灵力波动。

黄龙丹，成了。

虽然只是下品，丹形也不算完美，但确确实实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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