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理念交锋
随着玄心那句“愿往矣”在亭中缓缓落下,夜色仿佛也为之凝滞了一瞬。池水微澜,倒映着疏星冷月,也映出亭中对坐两人沉静却暗藏锋芒的身影。
妙音放下茶杯,素白的手指在微凉的瓷壁上停留片刻。她抬眸,目光如平静的湖面,再次看向玄心,那清澈的眼底深处,先前因玄心阐述而泛起的些微波澜已经平复,重新归于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容纳万有的宁静。
“玄心师父的体悟,确有发人深省之处。”妙音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最初那份纯粹的疏离,多了几分正式的论道意味,“以筏喻戒,强调根本目的,不拘泥形式,此论暗合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趣。若论机锋敏捷,不拘一格,师父此言,已得其中三昧。”
她首先从禅宗的角度,给予了玄心理论一定程度的认可。慈航静斋虽以剑典闻名,但其思想根基与佛门各宗颇有交融,尤其是禅宗心法,静斋中人亦有涉猎钻研。
然而,她的认可,更像是一种铺垫。果然,她话锋随即一转,语气虽未加重,但每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
“然而,禅宗虽倡‘不立文字’,历代祖师亦留下无数公案、语录,作为勘验心性、指示门径之用。虽云‘教外别传’,其传承法脉、修行次第,却同样清晰严谨,绝非放任自流。何以故?”
妙音自问自答,目光如电,直视玄心:“盖因人心愚钝,易入歧途。若无规矩方圆,何以成器?若无舟筏指引,何以渡那无边苦海、重重迷障?”
她顿了顿,继续道:“师父言‘破除外在形式枷锁’,强调‘本心之筏’。敢问师父,这‘本心’从何而来?是天生清净,不染尘埃?还是需经戒律打磨,定慧熏修,方能渐渐显发?若离了戒律这面‘时时勤拂拭’的明镜,世人又如何能看清自家‘本心’上,沾染了多少贪嗔痴慢的尘垢?又何以确信,自己所持之‘筏’,不是妄念构筑的空中楼阁,魔障幻化的海市蜃楼?”
她这番话,将争论的核心从“戒律的形式与目的”,提升到了“修行的基础与保障”层面。强调戒律不仅是渡河工具,更是认识本心、打磨本心不可或缺的基石和标准。没有这个基础,所谓的“本心之筏”根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甚至可能沦为自我放纵的借口。
这正是玄心理论最受传统诟病之处,也是他自身时时需要警惕的心魔所在。
面对妙音这切中要害、逻辑严密的诘问,玄心并未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凝重与兴奋。他知道,与玄寂那种基于个人情绪的攻讦不同,妙音的质疑是纯粹理念层面的交锋,是真正能够砥砺思想、检验道心的磨刀石。
他微微阖目,体内太极漩涡缓缓转动,冰火内力带来的清明与定力支撑着他的心神。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那光芒并非咄咄逼人,而是一种源于深刻体验的自信与通透。
“仙子所言极是。戒律如镜,能照见尘垢,此乃其无上功德,贫僧从未否认。”玄心首先肯定了对方观点,以示尊重。
“然而,”他话锋一转,声音沉稳而有力,“镜子固然重要,但若镜面本身已然蒙尘、扭曲,甚至破碎,照出的人影已然失真,那么,是应该继续对着失真的镜子苦苦擦拭、试图看清‘真实’的自己?还是应该……去寻找一面新的、或许不那么‘标准’,但能更真切映照当下的‘镜子’?甚至,在万镜皆失其真之时,能否尝试着,不依赖于外镜,而凭内在的‘觉性之光’,去直接体认那个‘本来面目’?”
他再次用“镜子”的比喻,来对应妙音的“明镜”之说,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妙音眸光微凝,显然在仔细品味这个新的比喻。
玄心没有停顿,继续深入阐述,这一次,他将自己内心深处那尊“斗战破戒佛”的意象,以一种更含蓄却更深刻的方式引出:
“佛门有八万四千法门,对治众生八万四千烦恼。有以清净持戒、渐次修行而成就者,如皓月经天,光辉普照,路径清晰,令人仰止。此乃正道坦途,渡世宝筏,贫僧由衷敬仰。”
他先向传统正道致以崇高的敬意。
“然则,世间亦有刚强难化、业障深重、或身处无边苦厄、寻常法门难以救拔之辈。”玄心的语气变得深沉,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某种亲身经历的痛楚,“于此辈而言,那清辉皓月,或许太过遥远;那标准宝筏,或许早已破碎不堪。他们需要的,或许不是另一面‘标准’的镜子,另一艘‘完好’的舟筏,而是……一团能在至暗时刻点燃自身、驱散迷障的‘烈火’!一尊能于无路之处,以金刚怒目之姿,劈开荆棘,甚至不惜身染业火、背负罪孽,也要为后来者开辟一线生机的‘引路之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亭中空气仿佛都因他话语中那“烈火”、“怒目”、“业火”、“罪孽”的意象而微微灼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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