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风暴的余烬在死寂中沉降。
破碎的黑石桌断面凝结着猩红冰晶,像凝固的血瀑布。
陶瓷面具女人化成的冰雕矗立在狼藉中心,脸上永恒的怨毒凝固成最凄厉的死亡面具。
那个半边身体被冰坨砸中的赌徒,扭曲的冰雕姿态诉说着瞬间的惊骇与永恒的酷寒。
空气里弥漫着刺骨的冰屑、浓稠的血腥,以及一种更深沉、源自煞气核心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
花痴开站在那里,是这片寒冰地狱唯一的活物坐标。
湿透的旧棉袍上白霜蒸腾,每一次呼吸都拖拽出凝重的白气长龙。
左掌中,那枚森白的牛骨骰子静静躺着,骨面光滑,滴血不沾,却散发着比任何凶器更凛冽的寒意。
他微微抬着头,深潭般的黑眸里,那两点幽蓝色的冰焰并未因风暴平息而熄灭,反而更加凝练、更加锐利,如同两柄淬炼于九幽寒泉的利剑,穿透弥漫的寒气与烟尘,死死钉在贵宾厅深处,那道盘旋而上的乌木楼梯尽头——那片连惨绿壁灯光芒都无力渗透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黑暗。
“夜郎七。”
“该你了。”
声音不高,却似冰锥凿击着每一寸冻结的空间,也凿在每一个幸存赌客的魂魄深处。
空气里残留的怨毒、恐惧、贪婪,似乎都被这冰冷的声音再次冻结、压实。
“咯咯咯……”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打破了死寂。
是那个肥硕如山的身影。
他身上暗金符文袍子爆发的护盾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熄灭,袍子本身多处撕裂,露出下面青灰色、如同浸水皮革般的皮肤。
巨大的头颅缓缓扭动,颈椎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
那张肿胀如发面馒头、布满青灰色瘢痕的巨脸完全转了过来,浑浊的黄眼珠死死锁定花痴开,咧开的黑牙大嘴无声开合,浓烈的尸臭混合着一种腐烂内脏的甜腥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浪,滚滚扑来。
他喉咙深处滚动着低沉的、非人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缓缓站起,身下的石椅在重压下彻底碎裂成齑粉。
一股沉重如山、带着**恶意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泥沼,开始从他周身弥漫开来,与花痴开残余的寒煞无声碰撞,发出“滋滋”
的腐蚀轻响。
另一边,披着墨绿孔雀翎羽大氅的年轻公子,脸上那种极致的惊愕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灼热。
他空洞的眼眸深处,幽暗的火焰熊熊燃烧,贪婪地舔舐着花痴开周身残留的、精纯到可怕的煞气余韵。
他无视了身前两个嘴角溢血、脸色煞白的护卫,甚至无视了那肥硕身影散发的恐怖压迫。
他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极其优雅地掸了掸大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空洞而残忍的笑意,声音如同毒蛇滑过丝绸:
“妙…妙极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冰冷的煞气,“如此精纯,如此凶戾的寒煞…十年磨一剑?不,这分明是天生地养的凶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空洞的目光转向楼梯口的黑暗,带着一种戏谑的催促,“夜郎七爷,贵客登门,您这主人,还要藏到几时?莫不是…怕了这柄刚出鞘的冰刃?”
“怕?”
一个声音从楼梯顶端的黑暗中传来。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却像一块万载玄冰直接塞进了每个人的耳道,冻僵了所有人的思维。
仅仅一个字,就让肥硕身影散发的凶煞泥沼猛地一滞,让孔雀公子眼中贪婪的火焰都摇曳了一下。
黑暗蠕动。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剪影,沿着盘旋的乌木楼梯,一步步走了下来。
玄色袍服宽大,衣料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行走间没有丝毫声响,如同幽灵滑行。
他的步伐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缓慢,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某种无形的节点上。
随着他的下行,贵宾厅内惨绿色的壁灯光芒开始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