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璃传 第59章 最后的守护

龙潜殿内，药香早已被浓烈的血腥气吞噬殆尽。当最后一名内侍倒在血泊中，周震一步一步朝着帝后逼近，“臣等是来‘清君侧’，请陛下诛除蒙蔽圣听的奸佞！娘娘何必如此刚烈？放下那无用的东西，臣保证陛下和娘娘安然无恙！”他嘴上说着，脚下却毫不停滞，距离御榻已不足五步！

李承恩紧随其后，脸色在殿内摇曳的烛光下扭曲得如同恶鬼。他死死盯着毛皇后，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病态的兴奋，声音尖利：“奸佞？最大的奸佞就是你！还有你那个煞星女儿！若非你们，父皇岂会厌弃我母子！若非李美曦，这皇位早该是我的！今日，定要你们母女血债血偿！”他手中的长剑指向毛皇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够了！”一个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直瘫软在榻上的熙皇，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坐直了身体！他枯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浑浊的眼中射出从未有过的锐利光芒，死死盯住周震和李承恩：“朕还没死！这龙潜殿，还轮不到尔等逆贼撒野！滚出去！否则，朕就是死，也要尔等九族尽灭！”

这垂死帝王的最后威压，竟让周震和李承恩的脚步为之一顿。周震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李承恩则被熙皇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瞬间的迟滞！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灰色身影，骤然从御榻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帷幕阴影中暴射而出！速度之快，带起一阵凄厉的劲风！

是李德！他用身体硬抗了周震的一记重击，来到帝后身前将他们护住。李德见形势危急，他心里生出了擒贼先擒王的想法。

这位须发皆白、平日里低眉顺眼、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太监，此刻佝偻的身躯挺直如松，浑浊的老眼精光爆射！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双枯瘦如鹰爪般的手！目标直取——心神震荡、距离他最近的李承恩！

“殿下小心！”周震毕竟是沙场老将，反应极快，厉喝出声，手中长刀本能地斜劈而出，试图拦截。

然而李德的身法快得超乎想象！他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在箭不容发之际，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周震致命的刀锋！枯瘦的五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如同铁钳般抓向李承恩持剑的手腕！

李承恩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剧痛，一股阴寒刁钻的内力瞬间透入经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当啷！”长剑脱手落地！

“都给我住手！”李德一声低喝，如同鹰隼擒兔，另一只手闪电般扣向李承恩的咽喉！只要擒住这个皇子，便能震慑全场！

这一变故兔起鹘落，电光石火！殿内叛军都被惊呆了！

“啊——！”李承恩吓得魂飞魄散，脸上再无半分狠戾，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他眼睁睁看着那如同枯枝般的手爪抓向自己脆弱的喉咙，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老阉狗！找死！”周震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这深宫之中竟还藏着如此高手！眼看李承恩就要被擒，他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将全身宗师级的恐怖内力尽数灌注于长刀之中！刀身发出刺耳的嗡鸣，带起一道撕裂空气的惨烈刀罡，不再是劈砍，而是如同毒龙出洞，舍弃一切防御，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刺李德因擒拿李承恩而暴露出的后心空门！这一刀，快！狠！毒！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李德感觉到了背后那足以洞穿金石的恐怖杀机！他若执意擒拿李承恩，自己必死无疑！电光石火间，这位深藏不露的老太监做出了决断！他扣向李承恩咽喉的手猛地化爪为掌，狠狠拍在李承恩胸口！

“噗！”李承恩如同被重锤击中，口喷鲜血，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滑落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而李德自己，则借着这一掌的反震之力，身体如同陀螺般诡异一旋，试图避开要害！

“嗤——！”

终究是慢了一线！

周震那凝聚毕生功力、带着宗师罡气的致命一刀，狠狠刺入了李德的后腰！刀锋透体而过，带着淋漓的血肉从前腹穿出！

李德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缓缓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腹部透出的、滴着血的刀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他佝偻的身躯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周震一击得手，猛地抽刀！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从李德前后两个巨大的创口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灰色的太监服和脚下冰冷的地砖。

李德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惊魂未定的周震和挣扎着爬起的李承恩。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但那双老眼，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的血沫涌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目光艰难地转向御榻的方向，看向那个他守护了一生的帝王。嘴唇翕动，极其微弱、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混杂着血沫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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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东璃传请大家收藏：()东璃传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陛下……老奴……尽力了……”

话音未落，那具枯瘦的身躯终于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被伐倒的古树，轰然跪倒在地，随即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之中。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望着熙皇的方向。

“李德——！！！”熙皇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枯瘦的身体剧烈颤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龙袍。巨大的悲痛和绝望瞬间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整个人如同被抽去脊梁，向后软倒在榻上，眼神迅速涣散。

“皇上！”毛皇后悲呼一声，扑到榻边，紧紧握住熙皇冰冷的手。

“杀！给本王杀了那个贱人！祭旗！”李承恩挣扎着爬起，胸口的剧痛和刚才濒死的恐惧彻底点燃了他扭曲的疯狂。他捡起地上的长剑，不顾一切地嘶吼着，踉跄着冲向毛皇后！他要亲手杀了她！用她的血，洗刷自己的恐惧和耻辱！定国公已除掉了最后的阻碍，此刻无人能再挡他！

周震喘着粗气，看着倒毙的李德和濒死的熙皇，眼中闪过一丝凶戾的快意，并未阻止李承恩的疯狂。

毛皇后背对着冲来的李承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气息奄奄的熙皇身上。她握着那只枯槁的手，感受着生命的飞速流逝，泪水无声滑落。对身后袭来的死亡，她似乎已无暇顾及，亦或……不愿顾及。

“梓……童……”熙皇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毛皇后满是泪痕的脸上，枯瘦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那浑浊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不舍，还有一丝……迟来的、深沉的眷恋。

就在李承恩的剑锋带着凄厉的尖啸，即将刺入毛皇后毫无防备的后心时——

那本已油尽灯枯的熙皇，不知从何处榨出了生命最后一点潜能！他枯瘦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挣脱了毛皇后的手，如同回光返照的猛兽，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将身前的毛皇后推向一侧！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李承恩手中的长剑，带着他所有的疯狂和力量，狠狠地、完完全全地刺入了熙皇的胸膛！

剑尖透背而出，带着淋漓的鲜血！

熙皇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刃，又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同样惊呆了的李承恩。那张枯槁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至亲背叛的震惊与悲凉。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明黄的龙袍，在锦被上洇开一片迅速扩大的、刺目的猩红。

“父……皇……”李承恩握着剑柄，大脑一片空白，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陛……下……”被推倒在地的毛皇后，失声悲呼，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熙皇的目光艰难地越过呆若木鸡的李承恩，落在毛皇后身上。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的血沫涌出。最终，那复杂的目光停留在毛皇后身上，充满了无尽的留恋与……一丝释然般的解脱。

他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最后一丝气息，断绝。那双曾经叱咤风云、也曾昏聩多疑的帝王之眼，至死，未曾闭合，空洞地对着殿顶繁复的藻井。

“不——！！！”毛皇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扑倒在龙榻前，紧紧抱住熙皇尚有余温却已失去生机的身体，悲痛欲绝。

李承恩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剑柄，踉跄着后退，看着自己沾满父皇鲜血的手，浑身筛糠般颤抖，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周震也被这弑父的惨剧惊得心头剧震，但他瞬间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更盛！皇帝死了！正好！他一步上前，厉声喝道：“殿下！事已至此，再无退路！杀了毛氏，以正视听！拥立新君，就在此刻！”

他手中长刀再次扬起，指向扑在龙榻上悲痛欲绝的毛皇后！殿内残余的叛军也反应过来，刀锋齐刷刷对准了那个失去庇护的柔弱身影。

“杀——！”周震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撞击都要狂暴、仿佛整个皇城都在颤抖的巨响，猛地从龙潜殿紧闭的殿门处炸开！

厚重无比的楠木殿门，连同后面加固的门栓，如同被洪荒巨兽撞击，轰然向内爆裂开来！无数碎裂的木块如同炮弹般激射！

刺目的天光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铁甲冰寒的气息，瞬间涌入这充满死亡的大殿！

一道高大、银甲浴血的身影，如同撕裂地狱归来的魔神，矗立在破碎的殿门烟尘之中！冰冷的杀气，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殿内所有的空气！

李美曦！

她到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瞬间扫过殿内惨烈的景象——父皇胸前透出的剑柄，母后扑在龙榻上的悲恸身影，李承恩惊骇失魂的脸，周震狰狞举起的刀锋……

一股比苍龙原血战、比朱雀门前鏖战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毁灭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在她周身爆发！

“你们——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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