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的东北,秋风比往年更刺骨些。乡镇医院的停尸房设在主楼后身一座低矮的平房里,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灰黑的砖块。新来的护工小赵揣着介绍信报到那天,院长只瞥了一眼就摆手:“晚上去停尸房值班,老张回乡下了,缺人。”
小赵本名赵卫国,二十二岁,原本想在县医院谋个差事,奈何家里穷,没门路,最后只能来这所离老家一百多里的乡镇医院。他个头不高,瘦削的脸上嵌着一双过于老实的眼睛。
“院长,我、我没看过停尸房……”小赵声音越来越小。
“死人比活人好伺候。”院长点了支烟,“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三十块钱一晚,干就留下,不干走人。”
三十块,够家里半个月的开销。小赵攥了攥拳头,点头应下了。
头三天相安无事。停尸房阴冷,但并无传闻中的诡异。小赵甚至习惯了福尔马林和某种说不清的**气味混合的味道。直到第四天夜里,风向变了。
那晚窗外北风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嘶吼。小赵裹紧军大衣,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本《民间故事集》。正是深夜十一点五十分,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巡查。
就在这时,停尸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咯吱咯吱——像是指甲在木头上刮擦。
小赵浑身一僵,竖起耳朵。声音又消失了。他松了口气,定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然而就在他重新坐下的瞬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加清晰——咯吱,咯吱,咯吱,确实是从停尸柜方向传来的。
小赵的心跳如擂鼓。他颤抖着手拿起电筒,推开值班室与停尸房之间的木门。寒气扑面而来,比平时更刺骨。
“有人吗?”他声音发虚,明知故问。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他深吸一口气,将电筒光扫向那一排排不锈钢停尸柜。第三排中间的一个柜门,不知何时滑开了一道缝。
小赵后背发凉。他清楚记得下班前每个柜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他一步步挪过去,电筒光颤抖着照向那道黑黢黢的缝隙。
“大概是锁坏了。”他自言自语壮胆,伸手要去推上柜门。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柜门时,柜门突然又滑开了几寸,完全露出了里面覆盖着白布的尸体轮廓。小赵倒吸一口冷气,僵在原地。
更恐怖的是,他看见白布下的“手”部位置,微微动了一下。
小赵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跑却挪不动腿。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想去把白布重新盖好。当他的指尖刚触到冰冷的布面,一只青灰色的手突然从布下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冰冷僵硬,力道却奇大。小赵惨叫一声,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另一只手抓着手电筒猛砸那只手,手电筒的光在停尸房里疯狂晃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放开我!放开!”小赵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白布下传来:“帮...帮我...”
小赵愣住了。尸体在说话?
“你...你是人是鬼?”小赵颤抖着问。
“冷...好冷...”声音虚弱但清晰,“我还...没死...”
小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掀开白布,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双眼微睁,嘴唇青紫,但胸口确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坚持住!我马上叫医生!”小赵不知哪来的力气,掰开了那只手,冲向值班室的电话。
十分钟后,停尸房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院长和两名值班医生围着被抬到推车上的“尸体”忙碌着。
“极度低温导致的假死状态,”院长检查后震惊地说,“再晚发现几个小时,就真没救了。”
小赵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还在发抖。
老人被紧急送往主楼抢救。天快亮时,消息传来:老人脱离了生命危险。
原来老人是附近村里的五保户,前日因“突发心脏病去世”被送到医院。实际上,他是在山上采药时失足跌落,导致体温骤降进入假死状态。按当地习俗,无人认领的尸体通常会在停尸房放置三天后火化。
“你小子救了条人命。”院长拍着小赵的肩膀,眼神复杂。
第二天下午,小赵买了点水果去病房看望老人。老人已经清醒,虽然虚弱,但能正常交流。
“谢谢你,小伙子。”老人握着小赵的手,“我姓周,叫周大山。”
“您当时真的吓死我了。”小赵心有余悸。
周老汉叹了口气:“我也算是捡回条命。不过,停尸房那地方...不干净啊。”
小赵心里一紧:“您什么意思?”
周老汉压低声音:“我被送进去那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吹气...后来我意识模糊,但总觉得有只手在拉我...”
小赵后背发凉,想起那晚自动滑开的柜门。
当晚,小赵战战兢兢地去值班。停尸房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凌晨两点,他又听到了细微的抓挠声,这次是从最里面的角落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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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东北民间异闻录请大家收藏:()东北民间异闻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小赵握紧电筒,一步步挪向声音来源。墙角堆着些废弃的医疗器械和几个破旧的纸箱。声音似乎是从纸箱后面传来的。
他鼓起勇气搬开纸箱,眼前的一幕让他毛骨悚然——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啃咬着什么白色的东西。电筒光下,那竟是一节人的指骨!
小赵连滚带爬地报告了院长。第二天,警方在停尸房墙角下挖出了一具残缺不全的人类骸骨。
“至少埋了二十年了。”法医初步判断。
医院里的老员工窃窃私语。最终,一位即将退休的清洁工道出了真相:那具骸骨可能是文革时期批斗致死的李医生的遗骨。李医生当年因“散布封建迷信”被批斗,在一个风雪夜神秘失踪,原来一直被埋在医院停尸房下。
“听说李医生失踪那晚,手里还攥着听诊器。”老清洁工说,“他有个习惯,用指节敲击听诊器头,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指甲刮东西...”
小赵恍然大悟,那晚他听到的抓挠声,莫非是...
事情还没完。一周后的夜班,小赵再次听到抓挠声。这次他强忍恐惧,循声而去,发现声音来自停尸房后的一个小院。月光下,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在刨土,土里半埋着一个生锈的铁盒。
小赵赶走野狗,挖出铁盒。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和一枚锈迹斑斑的听诊器头。
日记的主人是李医生。最后一页写着:“他们说我散布迷信,可我亲眼所见——很多被宣告死亡的人,其实还有意识。死亡不是瞬间的事,而是过程。我记录了几十个案例,希望能证明这一点...如果我不幸遭遇不测,请发现这个盒子的人继续我的研究...”
小赵捧着日记本,双手颤抖。他想起周老汉的“死而复生”,想起那晚抓住他手腕的冰冷的手,想起自己差点因为恐惧而错过救人的机会。
那一夜,小赵在值班室读完了整本日记。天快亮时,他做出一个决定。
次日,小赵向院长提出建议,对每位“死者”进行更长时间的观察,并设计了一套简单的生命迹象检测方法。起初,同事们笑他“被鬼迷了心窍”。直到半年后,一个被宣告死亡的溺水儿童因这套方法而被发现仍有微弱心跳,最终获救,大家才刮目相看。
1997年春天,小赵利用业余时间自学的救护知识,在一次车祸现场救了五个人。他的事迹登上了县报,标题是“停尸房护工的特殊使命”。
周老汉康复后,常来医院看望小赵,两人成了忘年交。从周老汉那里,小赵学到了许多东北民间的救护土方,与现代医学结合,竟有奇效。
一个雪夜,小赵独自在停尸房值班。窗外风雪呼啸,他却不再恐惧。他轻轻擦拭着那枚从铁盒里发现的听诊器头,把它放在值班室的桌上。
“李医生,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保佑今晚平安无事。”小赵轻声说。
停尸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风掠过窗户的细微声响。小赵仿佛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赞许。
凌晨三点,电话铃突然响起。县医院打来的,说有个危重病人正在转运过来,恐怕不行了,让停尸房做好准备。
小赵放下电话,却没有去准备停尸柜。他检查了一遍急救设备,站在医院后门等候救护车。风雪扑打在他脸上,他却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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