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二十分,上海滩已化为一座不夜城,夜生活刚刚开始。
夏吉祥将车开到办事处,接上早已等候在此的于连海,便往法租界疾驰。
因为处置家事,他回来有点晚了,为了不迟到,必须加紧赶路。
主干路上车辆很多,外滩大马路是公共租界的商业中轴线,贯穿整个租界。
当时所说的外国俱乐部,通常是指英美俱乐部,它位于外滩二号,在大马路东面,号称远东第一俱乐部,
其内部装修豪华,富丽堂皇,是英美侨民的社交中心。
而他们要去的法国俱乐部,又称法租界总会,则位于法租界茂名南路,距离大马路还有两公里。
路上夏吉祥专心开车,于连海也不搭话,拿着一摞报纸,不停翻阅着。
夏吉祥用眼角瞟了一眼,看到于连海看得不是一般报纸,而是好几份租界发行的外国报纸,版面都是关于国际形势的,还配有欧洲战事的醒目图标。
显然,这位东北来的小老乡很不简单,不但关心时事,还能看的懂洋文,夏吉祥不由问了一句:
“小于,我看你总在看报,那报纸上讲的事情,有几分真的,值得时刻关注么?”
“是啊,这租界报纸比较客观,我难得来趟尚海,想多了解些时局,不就从报纸上看么,难道羽哥你从不看报吗?”
“也看,但不常看,我读书不多,只能顾些眼前事,所以只看本地新闻,不爱操心国家大事。”
“羽哥谦虚了,你思虑谨慎,行事周密,不是不喜欢读书的性子,在小弟面前,不需妄自菲薄。”
于连海神态随和,说话很是讨喜,接着夸赞道:
“上海滩藏龙卧虎,羽哥仅凭个人能力,强压一方豪强,铺排出今日牌面,绝非运气使然,而是真有大本事,大智慧。”
“哪里,只是碌碌之辈,疲于奔命罢了。”
夏吉祥挑起话头,便收到一箩筐马屁,不由哈哈一笑,顺势问道:
“小于,既然你是调查科主官,凡事便由你主导,今晚之约你打算咋办?”
于连海连连谦虚:“羽哥言重了,我于连海初来乍到,凡事得倚重羽哥,哪敢擅作主张,所以想先听羽哥说说。”
“我?”
夏吉祥粗豪一笑:“我能有什么好主意,无非是借日本人的凶残势头,强压这上海滩一窝蛇鼠,逼他们买账交出金条而已。
要是见了那些蛇头老大,我哪懂得谈什么,无非恫吓他们一番,不肯屈服我就大开杀戒···
所以这谈判么,还得你这样有学识有地位的人来,既能把虎狼之词说得漂亮明白,还能言词雅致,不失体面啊。”
“呵呵···羽哥啊,都是东北人,你说这话可不实诚,要我负责谈判,这是抬僧上佛位,是要捧杀小弟我啊。”
夏吉祥认真申明:“哪里哪里···我说真的,怎么说你是课长,是责任主官,本该你来负责谈判,
若是谈不拢,他们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负责后续催收,明天就码人去沪西,血洗愚园路赌场舞厅,先收割百十条人命,
这也是里见先生的意思,不但要大开杀戒,还要扫除吴四宝一众党羽。”
于连海笑了几声,脸色如常,倒也没说别的,只是由衷叹息了一声:
“唉···羽哥,这事只能恐吓一番,却万万做不得啊!
那沪西歹土虽尽是赌徒恶棍,怎么说也是中国人,你明天若大肆屠戮同胞,你我可就成了实实在在的汉奸,得背上千古骂名,
日本人一直得势还好说,过两年若局势有变,纵使咱俩隐名埋姓去逃亡,
恐怕天下虽大,也无你我藏身之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