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三滴,东宫书房内的烛火被穿窗而过的寒风撩得忽明忽暗,如同太子刘知远此刻翻涌不定的心绪。秦王刘广烈的脚步声带着未散的戾气,重重踏过青石地面,刚跨进门槛,那股从宗人府沾染的阴寒与愤懑便扑面而来,几乎要将满室的暖意驱散殆尽。他未曾梳洗,锦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鬓发微乱,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拧成一团,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一头被激怒却无处宣泄的猛兽。
“老六,你听听!你听听那刘知明说的是人话吗?” 刘广烈甫一开口,声音便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既是愤怒,亦是心寒。他一把拂开上前奉茶的内侍,重重落座于案几旁的锦凳上,胸腔剧烈起伏,显然是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今日奉你的意思,去宗人府探望他,原想着即便兄弟情疏,好歹念及一母同胞(注:此处按上下文逻辑补充,指同为皇帝血脉)的情分,劝他回头是岸。可你猜他怎么着?他不仅不见半分悔意,反而…… 反而像条疯狗般,满口喷粪!”
刘广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将晋王刘知明在宗人府中的言行一字一句、原原本本地转述出来。“他说,你刘知远不过是个踩着母亲灵位上位的伪君子,凭什么占着太子之位?他说,你腹中的孩儿也该遭天打雷劈,生来就带着肮脏的血脉,不配继承大统!他还说…… 还说等他出去,定要将你我满门抄斩,让东宫上下鸡犬不留,让所有支持你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刘知远的心里。他原本还带着几分希冀的脸庞,在听到这些话的瞬间,血色便一寸寸褪去,只剩下纸一般的苍白。烛火映照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静静地听着,双手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藏在袍袖中的衣角,力道之大,使得指节泛出青白,甚至隐隐泛白,仿佛要将那上好的云锦捏碎一般。
寒风再次吹过,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将刘知远的身影拉得颀长而孤寂。他的身体微微绷紧,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中不屈的青松,只是那眼底深处,却早已被彻骨的寒意浸透。他不是没有料到晋王会恨他,储位之争历来残酷,同父异母的兄弟反目成仇也并非罕见。可他从未想过,这份恨意竟会如此深沉,如此恶毒,不仅针对他本人,还要牵连他未出世的孩子,诅咒他身边所有的人。
那一刻,刘知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脏,将那颗原本还带着些许温度的心彻底浸入了冰窟。他想起小时候,在偌大的皇宫里,兄弟们虽然各自有母妃庇护,各有心思,暗中较劲,但表面上总还维持着几分兄弟间的和睦。年节时分,先帝会召所有皇子齐聚养心殿,一起读书习字,一起抚琴下棋,一起在御花园中追逐嬉戏。
晋王刘知明年长他四岁,那时的他,虽然已是众皇子中最受皇祖母宠爱的一个,眉宇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骄纵,偶尔也会耍些小聪明,算计些小利,但终究还保留着几分少年人的纯粹。刘知远记得,有一次他在御花园的假山中迷路,哭得撕心裂肺,是晋王寻了他许久,找到他时,虽然嘴上说着 “你真没用”,却还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出了迷宫。还有一次,他不慎打碎了慈宁宫青花梅瓶,吓得魂飞魄散,也是晋王替他遮掩,说是自己不慎碰倒。
那些过往的点滴,此刻如同走马灯般在刘知远的脑海中闪过,与晋王如今恶毒的言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的心愈发沉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会护着他的兄长,变成了如今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是从先皇后,也就是他的生母去世之后吗?那时,宫中各方势力失去了制衡,开始明争暗斗,觊觎储位的人越来越多,晋王的野心也渐渐暴露出来。还是从三年前,先帝力排众议,将他立为太子之后?自那以后,他便成了众矢之的,而晋王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针对,步步紧逼。
刘知远不禁自问,权力的诱惑,当真如此可怕吗?竟能将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彻底扭曲,将曾经的兄弟情分化为不死不休的仇恨,变成一把足以焚毁一切的毒焰。他想起先帝曾对他说过的话:“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的路。骨肉亲情,在权力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那时他还不信,总觉得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兄弟之间总能留有一线余地。可如今看来,先帝的话,竟成了**裸的现实。
“呼 ——” 刘知远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他缓缓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痛楚与失望。最后一丝幻想,在听到晋王那些恶毒言论的瞬间,彻底破灭了。他终于明白,他与晋王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兄弟之争,也不是储位之夺,而是一场关乎国本、关乎生死的较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晋王的疯狂,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那把龙椅,更是要毁灭所有阻碍他的人,所有他所憎恨的一切,包括曾经的兄弟,包括无辜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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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 刘广烈猛地一拍案几,力道之大,震得案几上的茶盏 “哐当” 作响,滚烫的茶水溅出,洒在锦缎桌布上,留下点点深色的痕迹。“这个疯子!他根本就是条疯狗!留着他,就是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他霍然起身,双手按在案几上,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杀机毕露,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老六,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想办法,趁他还被圈禁在宗人府,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
刘知远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压制住了刘广烈的戾气。“三哥!不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父皇尚在龙椅之上,虽然身体欠安,但神智清明。晋王虽是戴罪之身,被圈禁宗人府,但终究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是堂堂的亲王。没有确凿的铁证,证明他有谋逆篡位、残害皇嗣之心,我们擅自动手杀了他,乃是滔天大罪!”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沉重:“且不说父皇那里无法交代,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那些依附于晋王的党羽,还有那些中立观望的大臣,一旦得知此事,必然会借机发难,指责我们兄弟相残,觊觎皇位,到时候我们便会授人以柄,天下震动!局面将彻底失控,甚至可能引发朝堂动荡,危及国本!”
刘知远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广烈:“我们不能因一时之怒,而坏了全局。现在最要紧的,是等卢三醒来。” 卢三是之前被晋王派去刺杀太子妃的刺客,侥幸未死,此刻还在东宫密室内昏迷不醒,“只要卢三醒来,指证晋王,我们便能拿到确凿的证据。到那时,再将所有证据呈禀父皇,任凭晋王巧舌如簧,也无法抵赖。届时,父皇自有决断,既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又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岂不是万全之策?”
“等?等到什么时候?” 刘广烈焦躁地低吼,来回踱步,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卢三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谁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就算他醒了,谁能保证他不会被晋王的人暗中收买,或者干脆闭口不言?老六,你太谨慎了!谨慎得近乎迂腐!” 他停下脚步,目光急切地看着刘知远,“你难道忘了?前几日太子妃出行,若非我们早有防备,她恐怕早已遭了晋王的毒手!这次他没能得逞,下次呢?下下次呢?我们能次次都防得住吗?等他再想出更恶毒的法子来害人,恐怕悔之晚矣!”
刘广烈的话,如同重锤般敲在刘知远的心上。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凶险?晋王的心狠手辣,他早已见识过。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派人暗中保护太子妃,东宫上下更是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随意进出。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夜夜难安,生怕哪里出现疏漏,让晋王有机可乘。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沉重而无力的氛围笼罩。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兄弟二人凝重的脸庞。他们都清楚地知道,敌人就在眼前,就在那高墙之内的宗人府中,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亮出致命的獠牙。可他们却因为种种束缚 —— 父皇的威严、朝堂的规矩、确凿证据的缺失,而无法立刻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虎视眈眈,承受着无尽的煎熬。
这种明明手握利器,却不能一击致命;明明知晓危险,却只能被动防御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发狂。刘知远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心中暗暗发誓:刘知明,你既然如此绝情,休怪我不念旧情。待证据到手之日,便是你血债血偿之时。只是此刻,他必须忍耐,必须等待,等待那个一击制胜的时机。
刘广烈还在焦躁地踱步,口中不断念叨着晋王的疯狂与危险,而刘知远则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笔,却久久未能落下。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东宫的夜,还很漫长,而这场骨肉相残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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