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六年(1856年)的天京,本该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城外,太平军刚刚大破清军江南大营,向荣兵败自尽,天京三年之围一朝得解;城内,王府林立,市井繁华,“太平天囯”的黄旗在朝阳下猎猎飞扬,映照着这座六朝古都的新生。谁也不曾料到,一场酝酿在权力之巅的血雨腥风,即将席卷这座都城,将太平天国的盛世荣光,碾落成泥。
彼时的太平天国,疆域横跨江南半壁,东起苏浙,西抵川鄂,南达闽粤,北至鲁豫。数十万将士兵强马壮,水师战船千艘蔽江,百姓传唱着“杀尽清妖享太平”的歌谣,天下有志之士纷纷投奔天京。这是太平天国的鼎盛时刻,却也是盛极而衰的转折点。
一、盛极之时:天国雄威震华夏
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军攻克南京,改名天京,定为都城。永安建制的火种,至此燎原成势。洪秀全端坐天王府,颁布《天朝田亩制度》,提出“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的理想,无数饱受苛政之苦的百姓,纷纷扛起锄头,加入太平军的队伍。
朝堂之上,东王杨秀清总揽朝政,运筹帷幄。他虽出身烧炭工,却有着过人的军事天赋与政治手腕。定都天京后,他一面整顿军纪,严禁将士扰民,一面调兵遣将,分兵北伐西征。
北伐军两万精锐,在林凤祥、李开芳的率领下,一路北上,直抵天津城下。咸丰帝惊慌失措,甚至动了迁都西安的念头。虽然后来北伐军因孤军深入、粮草不济而全军覆没,却极大地动摇了清廷的统治根基,牵制了清军数十万主力。
西征军则在胡以晃、赖汉英、石达开的相继统领下,溯江而上,所向披靡。他们连克安庆、九江、武昌三大重镇,大破曾国藩的湘勇,将太平天国的疆域扩展至长江中游。彼时的湘军,在靖港、湖口接连惨败,曾国藩两次跳水自尽,险些丧命。
与此同时,天京外围的太平军,在秦日纲的率领下,大破清军江南大营。向荣走投无路,在丹阳自缢身亡。江北大营也被太平军打得溃不成军,清廷在江南的军事防线,几乎崩溃。
彼时的太平天国,军威之盛,前所未有。天京城内,商铺林立,百姓安居乐业。太平军将士头戴红巾,身着号服,巡逻在街头巷尾,秩序井然。诸王虽各有府邸,却还能同心同德,共商国事。洪秀全虽深居简出,却也心系天国大业,时常召见诸王,商议北伐西征的方略。
百姓们相信,太平天国定能诛灭清妖,建立一个“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太平盛世。将士们相信,跟着天王、东王,定能封侯拜相,共享荣华富贵。就连远在北京的咸丰帝,也在奏折中哀叹:“太平天国之势,如燎原之火,难以扑灭。”
可盛世的表象之下,早已暗流涌动。权力的腐蚀,野心的膨胀,阶级的分化,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太平天国的根基。
二、祸起萧墙:天京事变碎河山
太平天国的转折点,始于东王杨秀清的野心膨胀。
自永安建制起,杨秀清便被封为东王,节制诸王。他凭借着“天父下凡”的神迹,在军中威望极高。定都天京后,杨秀清更是权倾朝野,军政大权尽在其手。洪秀全耽于享乐,深居天王府,疏于朝政,杨秀清便愈发骄横跋扈。
他不仅对诸王颐指气使,动辄杖责,甚至假借“天父下凡”的名义,逼迫洪秀全封他为“万岁”。咸丰六年八月,杨秀清在东王府设宴,当众以天父之名,斥责洪秀全“疏于朝政”,要求洪秀全册封他为“万岁”,与天王平起平坐。
洪秀全忍无可忍,暗中密诏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回京,诛杀杨秀清。
八月二十二日深夜,韦昌辉率领三千精锐,突袭东王府。杨秀清猝不及防,被韦昌辉一刀斩杀。随后,韦昌辉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他以“搜捕东党”为名,血洗东王府,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一夜之间,东王府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可这场屠戮,并未就此止步。韦昌辉杀红了眼,又将矛头指向了天京城内的东王旧部。他率领兵马,在城中大肆搜捕,凡是与杨秀清有过一丝关联的人,皆被冠以“东贼余孽”的罪名,斩首示众。短短数日,天京城内便有两万余人惨遭杀害。
翼王石达开星夜赶回天京,见此惨状,痛心疾首。他怒斥韦昌辉:“诛杀杨秀清,乃清君侧,可你为何要滥杀无辜?”韦昌辉非但不听,反而猜忌石达开是东党余孽,欲将其一并诛杀。石达开闻讯,连夜缒城而出,逃离天京。
韦昌辉竟又血洗翼王府,将石达开的家眷、幕僚尽数杀害。消息传到安庆,石达开悲愤欲绝,当即传檄天下,召集十万大军,回师天京,诛杀韦昌辉。
天京城内,百姓人人自危,将士人心涣散。洪秀全见事态失控,终于颁布诏书,历数韦昌辉的罪状,下令全城军民共诛此贼。韦昌辉众叛亲离,被生擒活捉,最终被凌迟处死。燕王秦日纲也因参与屠戮,被洪秀全下令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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