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青田云雾间 第177章 红尘告别

传位大典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青玄主星依旧沉浸在一种混合着对新时代的憧憬与对旧日传奇的不舍的复杂情绪中。林青禾却已悄然离开了喧嚣的中心。

他并未急于去感受那愈发清晰的飞升召唤，而是选择以一种近乎凡俗的方式，行走于他曾守护、也曾承载了他无数记忆的山川与星空间。

第一站，他回到了青田山。

云雾依旧缭绕，山势依旧青翠，只是当年的小药园早已扩建成一片生机勃勃的洞天福地，由精心挑选的弟子打理。他挥退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沿着那条不知走过多少遍的山径，缓缓上行。指尖拂过粗糙的石阶，触碰带着露珠的草木，神念轻轻扫过那些埋藏在土壤深处、如今已与地脉相连、默默滋养一方的初代青田道种。

他去了当年发现神农洞天石碑的那处幽谷，在那里静坐了一日。没有修炼，只是听着风声、水声、草木生长的细微声音，感受着这片土地独有的宁静与灵韵。这里，是他命运的起点。

接着，他来到了丹阳峰。

师尊丹阳子的洞府前，那株老松依旧苍劲。石桌上，已温好了两壶灵酒，酒香醇厚，是丹阳子珍藏已久、据说取自仙界遗落的“醉仙酿”配方所酿。

“来了？”丹阳子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擦拭着他那柄伴随多年的佩剑，动作缓慢而认真。

“来了。”林青禾在对面坐下，拿起酒壶，为师尊和自己各斟满一杯。

没有过多的言语，师徒二人就这般对坐，默默饮酒。酒液入喉，辛辣过后是绵长的回甘与磅礴的灵机，但更浓的，是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无需言说的情谊。

一杯，又一杯。

直到月色洒满峰顶，丹阳子才放下酒杯，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超越自己、即将踏上更高征程的弟子，眼中有着骄傲，有着欣慰，亦有一丝难以割舍。

“大道在前，无需挂念。”丹阳子声音有些沙哑，“青玄门，有为师在。”

林青禾起身，整理衣袍，对着丹阳子，郑重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师尊保重。”

第二站，他回到了林家村，如今已是受青玄门庇护、繁华远胜从前的修真城镇。

母亲林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生计操劳的农妇，在无数灵药资源的滋养下，她看上去依旧年轻，修为也到了金丹期，享寿元绵长。但她依旧住在林家村旧址翻修过的老宅里，保持着一些旧日的习惯。

林青禾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个寻常归家的游子，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

“禾儿！”林氏正在院中晾晒灵草，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纯粹而温暖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瘦了，也……更不一样了。”

她没有问星空征战的血雨腥风，没有问他如今通天彻地的修为，只是絮絮叨叨地问着他累不累，想吃点什么，就像天下所有最寻常的母亲一样。

林青禾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微笑着，耐心地回答着母亲每一个琐碎的问题，陪她一起晾晒灵草，听她讲述村里这些年发生的趣事，品尝她亲手做的、记忆中味道的家常灵膳。

他在家中住了三日，白日陪母亲散步、说话，夜晚则在她安睡后，于院中布下温和的聚灵阵与延寿法阵，将数件温养神魂、护持肉身的顶级法宝悄然融入老宅的根基之中。这是他身为人子，最后能做的、也是最实际的尽孝。

离别时，林氏没有挽留，只是替他理了理衣襟，柔声道：“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娘很好，不用担心。”

林青禾深深看了母亲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神魂深处，然后转身，化作清风离去。

之后，他又去了一些地方。

去看了青岚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宗门事务殿，与她隔着忙碌的人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听了海澜在碧波界新建的传道宫中，为新生代水族讲解道法，声音清越，道韵天成。

甚至分出一缕神念，去了遥远的北境妖山，与老妖皇对饮了一坛烈酒；去了木灵祖地，感受了新生的世界之树散发的蓬勃生机；去了冰宫，在寒芷真人独坐的冰崖前，留下了一缕温暖的混沌气息。

他走过了许多星辰，见了许多故人，看了许多风景。

每一次驻足，每一次回眸，都是在与一段过往告别。

当他再次回到青玄门，独自立于云海之巅时，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变得无比通透、无比轻盈。红尘万丈，因果千丝，此刻已一一理顺、放下。

再无遗憾，再无挂碍。

心念动处，九天之上，似有缥缈仙音隐隐传来，周身气机与整个天地宇宙的某种韵律达到了完美的共鸣。

飞升之期，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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