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低语如附骨之疽,侵蚀着林轩的意志。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体内沉寂已久的另一股力量陡然苏醒。
那是一道更为古老、更为威严的意志,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
它只说了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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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冰冷,带着某种活物般恶意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识海。那不是寻常的寂静,而是充斥着亿万种混乱嘶鸣、癫狂呓语的喧嚣,是理智的堤坝在绝对混沌冲刷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轩的意识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碎裂,被那源自亘古之前的低语彻底同化、吞噬。自我正在被剥离,记忆的碎片被搅成浑浊的漩涡,唯有那不断重复、扭曲、增殖的古老音节,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要将他存在的根基彻底污染。
沉下去吧……融入这永恒……成为伟大的一部分……
放弃抵抗……回归虚无……拥抱真理……
诱惑与毁灭交织,构成无法挣脱的罗网。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意识的火光明灭不定,即将被最后的黑暗吞没。
就在那意识之火只剩一点微末星芒,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却仿佛响彻诸天万界的震动,自他身体的最深处,自那灵魂本源之地,悍然勃发!
并非来自丹田气海,也非识海紫府,而是源于某种比这一切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所在。
一股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连林轩自己都从未察觉,甚至不敢想象其存在的力量,苏醒了。
它并非温暖,亦非慈悲,带着一种俯瞰万古、凌驾诸生的绝对威严,冰冷、磅礴、漠然。如同开天辟地之初,划分清浊、定义规则的第一道目光,扫过混乱的虚无。
那侵蚀林轩意志,几乎将他逼至绝境的古神低语,在这股意志面前,突然变得……渺小了。如同溪流企图淹没汪洋,萤火妄想照耀大日。
混乱的呓语戛然而止。
粘稠的黑暗剧烈翻腾,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发出无声的尖啸与恐惧。
然后,那道苏醒的古老意志,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清晰的情绪,只是向着那企图污染其寄居之地的外来噪音,传达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不容置疑的念头。
一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林轩濒临崩溃的识海,也轰击在外界那无形的低语源头之上:
“滚。”
轰——!
无法用声音来形容这一瞬的冲击。
林轩只觉整个灵魂、整个存在都随着这个字剧烈一震。那附骨之疽般的低语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阴影,发出一声凄厉到超越凡物听觉极限的嘶鸣,潮水般退去,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意味。
粘稠的黑暗瞬间清空,识海重归寂静,唯有那一声“滚”字的余威,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镇守在意识的最核心,驱散了一切外邪。
林轩猛地睁开双眼。
不再是之前被侵蚀时的浑浊与疯狂,眼底深处,是一片极致的冰冷与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无上存在的漠然。周身那紊乱的气息早已平复,不,是变得如同深潭古井,幽深得令人心悸。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具躯体。
那股苏醒的力量并未消退,只是重新隐没下去,如同潜龙归渊,但它存在过的痕迹,那一声呵退古神低语的余威,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远处,那尊沉寂的古老神像,其眉心处那道被林轩血液浸染的裂痕,此刻竟蔓延开细密的蛛网般的纹路,一丝丝黯淡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幽光从裂缝中渗出,似乎其中的存在因那一声“滚”而受到了某种实质性的冲击,变得极不稳定。
整个地下空间的氛围彻底改变。之前是诡异的活化和低语的侵蚀,现在,却多了一种无形的镇压之力,源自林轩体内,让那些躁动的阴影与墙壁上扭曲的浮雕都安静了下来,甚至隐隐传递出一种……畏惧。
林轩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冰冷彻骨,带着某种金石交击的质感。
他目光扫过那尊出现裂纹的神像,眼中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汹涌流动的、对自身秘密的探究,与对前路的决然。
他一步踏出。
脚步落在地面的尘埃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仿佛踏在了某种规则的脉络之上。
是福是祸?是机缘还是更大的囚笼?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脚下的路,必须继续走下去。而体内沉睡的,究竟是什么?
幽暗的光线下,他的身影被拉长,投射在布满裂纹的神像之上,竟隐约呈现出一种与那神像分庭抗礼的、孤高而古老的轮廓。
第八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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