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却是没有接张先壁递过来的密信:“既然是给张总兵的密信,石某不便端详。”
“可这里头提到您和护**了!”
张先壁硬把信筒塞过来,
“您要是不看,这仗我没法打!”
石午阳无奈,只得拆开。
火漆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饭厅里格外清晰。
信纸展开,何腾蛟那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但内容却让石午阳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陈友龙反复无常,挟持本督家眷,罪不容诛。其所谓反正,恐为诈降。着滇奇营张将军即刻整兵,或会同石午阳部护**,速剿靖州营......”
信纸在石午阳手中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一向敬重的何腾蛟竟如此记仇,更没想到会下这种可能引发湘西内乱的命令。
武冈、宝庆的清军近在咫尺,一旦明军内讧......
“伯爷?”
张先壁试探地叫了一声。
石午阳缓缓折起信纸,声音干涩:“张总兵打算何时动手?”
“嗯……就这三五日吧。”
张先壁搓着手,“我辰州有两万精兵,加上您的护**,吃掉陈友龙不成问题!”
石午阳盯着张先壁那张满是算计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将军为何要把这信给我看?你大可直接发兵。”
张先壁嘿嘿一笑:“明人不说暗话。陈友龙在靖州根深蒂固,真要打起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这点家底怕是不够赔。但若有护**作保,事后在督师面前......”
合着是来找靠山的!
石午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兹事体大,容石某考虑两日。”
“成!”
张先壁倒也不逼他,起身拍拍屁股,
“那我先回辰州准备着。对了——”
他指了指信,
“这信您留着,给陈友龙瞧瞧也好。”
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着张老蛮扬长而去。
石午阳盯着那封要命的密信,太阳穴突突直跳。
饭桌上早已掌起了灯。
油灯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石午阳的脸色阴晴不定。
饭菜已凉透,碗中仅存的一两片腊肉上凝了一层白花花的油脂。
曹旺在门外探头探脑了好几次,见自家司令盯着那封摊开的密信发呆,愣是没敢进来收拾碗筷。
“陈友龙啊陈友龙......”
石午阳摩挲着信纸,喃喃自语,“你倒是料得很准,何督师果然不会放过你。”
“司令......”
曹旺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进来,
“菜都凉透了,要不要热热?”
石午阳这才发现自己的饭碗里还剩着半碗冷饭,从魔都重生过来的石午阳在这一世从来也不会剩半粒饭。
他摇摇头,拿起筷子机械地扒拉了两口,米粒硬得像沙子,腊肉也嚼不出滋味。
“张先壁这老狐狸......”
石午阳把筷子一撂,冷笑出声。
什么“同剿靖州营”,分明是想拉护**当垫背的。
真要打起来,他那点辰州兵肯定躲在后面,让护**去啃陈友龙这块硬骨头。
更麻烦的是宝庆府的续顺公沈永忠。
孔有德等满清三王退出湖南北返后,他这小小的续顺公本来都准备卷铺盖跑路了,要是听说明军内讧,还不趁机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司令,刘将军求见。”亲兵在门外禀报。
104营将军刘魁风风火火闯进来,铠甲都没卸,满脸通红:“司令!听说张先壁那厮......”
话说到一半,看见桌上那封密信,顿时噎住了。
石午阳把信推过去:“自己看吧。”
刘魁看完信,眼珠子瞪得溜圆:“这......何督师糊涂啊!陈友龙都要反正了,还打什么打?!”
“嘘——”
石午阳示意他小声,
“张先壁故意把信留给我,就是想逼我表态。”
“那咱们......”
石午阳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靴子踩得地板吱呀作响。
忽然停下,抓起冷茶灌了一大口:“传令下去,全军加强戒备,且按兵不动。”
“可何督师的军令......”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堵军门也好,何督师也罢,我护**也不受他们节制!”
石午阳声音低沉,
“何况这仗打不得。我去过靖州,依我看……那靖州营在湖南,除了李大帅的忠贞营能灭了他,其他勋镇估计差了点意思,这陈友龙不是傻子,这两天必有动作。咱们先看看风向。”
刘魁挠挠头:“那要是张先壁先动手......”
“他不敢。”
石午阳冷笑,
“就他那点家底,没有护**打头阵,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靖州碰陈友龙……下午城外闹那一出就是给我看的!”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了。
石午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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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请大家收藏:()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刘魁欲言又止,最终抱拳退下。
石午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黑黝黝的群山轮廓。
湘西的夜风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何腾蛟的密信、张先壁的算计、陈友龙的处境......这些念头在脑子里打转。
最后定格在陈大勇临走时说的话:“家兄说了,最多三日……!”
“三日......”
石午阳喃喃自语,
“陈友龙,你可别让我赌错了。”
他转身回到桌前,把冷透的饭菜胡乱扒进嘴里。
米粒硌牙,腊肉腥咸。
……
晨光微熹,石午阳正蹲在院角的青石板上刷牙。
木柄牙刷在牙齿上刮出"沙沙"的声响,青盐的咸涩在舌尖蔓延。
PS:明朝时期,牙刷已经作为一种商品在店铺上进行销售了,材质多样,如象牙材质的牙刷,刷毛采用马毛制作,形状和功能已经跟现代牙刷没有区别。一些医学文献中也记载了许多用药物擦牙的方法,如用薄荷玄明散、白芷、细辛等药材研成极细末擦牙。
突然,院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身尘土的传令兵踉跄着冲了进来。
“司...司令!何督师从永州府来的回信!”
石午阳吐出嘴里的盐水,胡乱抹了把脸:“这么快?”
他接过信筒,指甲抠开火漆时带起一小片木屑。
信纸在晨风中簌簌作响。何腾蛟的字迹比平日更加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金部势盛,不久将尽取江西全境,清廷顾及长江防务,已令孔有德等三伪王已率主力出湖湘境北撤汉阳,湖南清军仅余三总兵,即长沙余勇、衡州张国柱、永州余世忠三部,皆不足虑。本督已领兵围永州,旦夕可下......”
看到这里,石午阳眉头稍展。可接下来的内容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然,靖州陈友龙反复无常,挟掳本督家眷,罪不容诛。着令石将军即刻会同张先壁部,速剿靖州营......吾子文瑞盼送往柳州行在......”
信纸边缘被攥出了褶皱。
石午阳深吸一口气,晨间的凉意沁入肺腑。
何腾蛟这是铁了心要动陈友龙,连“着令”二字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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