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墩台在漆黑的荒原上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凌越一行人顶着刺骨寒风赶到时,这里已是灯火通明,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几名军士持械守在墩台下,脸上混杂着恐惧和警惕。看到马参将和凌越到来,连忙让开通道。
发疯的墩军名叫李狗剩,此刻被牛皮绳结结实实地捆在墩台底层的一根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不停地挣扎扭动,似乎完全丧失了神智。另一个和他一同值夜的墩军王老五,则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浑身发抖,显然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凌越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王老五和李狗剩。
王老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本来好好的,到了后半夜,狗剩他说冷,去角落里拿了皮囊喝了几口酒暖暖身子……然后……然后没多久他就开始说胡话!说什么看见黑乎乎的影子在爬,听见有人哭,还说……还说那些黑骨头活了,要拉他下去作伴!小的想去拦他,他力气大得吓人,一把推开小的,扑到烽火台那边就把火把扔进柴堆里了!幸亏……幸亏柴堆有些湿,火没立刻烧旺,小的才来得及扑灭,又喊了下面巡哨的兄弟上来才把他捆住……”
酒?凌越眼神一凝:“他喝的酒呢?皮囊在哪?”
旁边一个军士连忙递过来一个半旧的皮囊。凌越接过,拔出塞子,一股劣质烧刀子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他递给身后的沈荆澜。
沈荆澜会意,接过皮囊,走到灯下,用银针探入,又倒出少许在掌心仔细嗅闻,甚至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她有避毒之法),随即脸色微变。
“大人,酒里有东西。”她低声道,“除了烈酒,还有一种极淡的、近乎无味的异样气息,与我之前验出的那种奇异香料同源,但似乎经过了某种处理,效力更为猛烈,能迅速扰乱心神,放大恐惧,产生骇人的幻觉!”
果然!又是那种毒香!对方竟然将毒下在了墩军日常饮用的酒里!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就在凌越刚刚勘破现场、军营谣言四起人心最浮动的时候,用这种方式给了恐慌情绪一个最爆裂的宣泄口!
“这酒是哪来的?”凌越立刻追问王老五。
“是……是狗剩自己带来的。”王老五哆嗦着说,“他说是前两天休沐,去镇上用刚发的饷钱打的……”
“哪个镇上哪家酒铺?”凌越追问。
“就……就镇东头的老孙家酒铺……狗剩就好他家那口烈的……”
“秦虎!”凌越立刻下令,“你带两个人,立刻去老孙家酒铺,控制掌柜和伙计,搜查所有酒水,特别是近期售出的!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打听过墩军或者卖过特别的东西给他们!”
“得令!”秦虎二话不说,点了两个身手好的衙役,翻身上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凌越又看向仍在挣扎嘶吼的李狗剩。沈荆澜上前,取出银针,在他几个穴位上刺了几下,又强行给他灌下一些清心解毒的药粉。过了一会儿,李狗剩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赤红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清明,但依旧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嘴里喃喃着“黑骨……索命……别过来……”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什么了。凌越吩咐军士好生看管,待其稳定后再行询问。
处理完墩台的突发状况,天色已蒙蒙亮。凌越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宣府镇。虽然及时扑灭了烽火,但“冤魂点燃烽火”的谣言早已像瘟疫一样在军中扩散开来。凌越骑马穿过军营时,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底层军士投来的目光充满了畏惧、猜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恐慌的毒药,已经开始发酵。
回到小院,凌越毫无睡意。他知道,不能再被动地跟着凶手的节奏走了。必须主动出击,撕开边军内部可能存在的伤口,才能找到“老先生”势力渗透的痕迹和制造恐慌的真正根基。
“马参将,”凌越叫住准备离开的马参将,“本官需要查阅宣府镇近五年所有军饷发放、物资调配、军户变动以及……涉及军纪处分的卷宗,特别是与黑山堡相关的。还有,那些失踪军户的直属上官、同火(注:明代军队基层单位)的战友,本官要逐一问话。”
马参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大人,这……这卷宗浩如烟海,而且涉及军务机密……”
“马参将!”凌越打断他,语气严厉起来,“如今军心浮动,谣言四起,烽火误燃!这已不是普通的刑案,而是关乎宣府防线安危,关乎数千将士性命的大事!若因某些人的私心或顾虑,导致边关生乱,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杨总兵担得起吗?”
马参将浑身一颤,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一咬牙:“末将遵命!这就去调集卷宗,安排相关人等!”
接下来的两天,凌越几乎住在了那间临时公房里。堆积如山的卷宗几乎将他淹没。沈荆澜在一旁协助整理,她的细心和条理帮了大忙。周墨则继续埋头于他的骨骼和毒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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