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瑾赠送的龙纹玉佩,被林砚小心地系在了贴身的内衫里,那温润的触感紧贴着胸膛,仿佛一股无声的力量,支撑着他熬过这段被软禁的、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日子。
膝盖的伤已无大碍,但他依旧遵旨,足不出户。每日里,除了翻阅听风阁不断送来的、关于赵子静及其背后势力更深入的调查信息,便是埋首书案,将他脑海中那些超越时代的、关于海防、航运、经济乃至格物学的知识,分门别类,用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方式,谨慎地整理、记录下来。他知道,知识就是力量,这些看似零散的知识碎片,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撬动局面的杠杆。
那份关于“加强海防、预研海事”的条陈递上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公开的波澜。内阁没有批驳,也没有采纳,似乎就这么被无声地搁置了。但林砚并不气馁,他清楚,这份条陈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的平静之下,必然已在某些人心中荡开了涟漪。他在等待,也在观察。
这日午后,他正在书房校对一份关于利用齿轮组改进漕船牵引用具的草图,林忠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喜色。
“老爷,江南来信了!是夫人亲笔!”林忠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将一个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带着风尘气息的信封呈上。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炭笔掉在图纸上,留下一个黑点。他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那封信,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拆开层层油布,里面是苏婉清那熟悉的、清秀中带着坚韧的笔迹。
信很长,详细叙述了她们一路的惊险——山村的夜雨与神秘郎中,山谷的伏击与“影”的雷霆手段,腐骨草的追踪与老者的再次援手,茶摊的惊魂与精锐骑兵的接应,以及最后庄园遇袭、被迫转移至深山道观的经历……字里行间,虽极力保持着镇定,但那字字惊心,依旧让林砚看得心惊肉跳,后背沁出层层冷汗。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个雨夜的山谷,飞鸟蔽日,青衣如魅;仿佛能听到,在那荒凉茶摊,凶徒狞笑,女儿惊恐的哭泣;更能感受到,屋顶被击穿时,瓦砾落下,妻子紧紧护住女儿的绝望与坚韧……
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刺痛。是他,是他将她们置于如此险地!若非有“幽泉”派出的“影”和那队神秘的骑兵,他恐怕早已与妻女天人永隔!
信中,苏婉清没有一句抱怨,反而处处宽慰他,说囡囡虽然受了惊吓,病了一场,但在“影”先生的药和她的照料下已经好转,如今在道观里,看着山间的云雾和偶尔跑过的小松鼠,还会露出笑容。她说她们现在很安全,让他不要挂心,专心应对京中的局面。信的末尾,是囡囡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的一句话:“爹爹,囡囡和娘亲想你了,你快点打跑坏人来找我们呀!”旁边还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
看着那稚嫩的笔迹和简笔画,林砚的眼眶瞬间红了。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更强烈的保护欲充斥着他的胸腔。他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千里之外妻女的温度。
“忠叔,”他声音沙哑地吩咐,“想办法,给江南回信。告诉夫人,我一切安好,太子已醒,危机暂解。让她们务必保重,等我!”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告诉‘影’先生,林某……欠他一条命!”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林忠抹了抹眼角,快步退下。
林砚独自坐在书房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再次展开信纸,一遍遍读着妻子的叮嘱和女儿的期盼。她们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他最强的铠甲。为了她们,他必须在这京城的风暴眼中,活下去,赢下去!
他拿起炭笔,将刚才掉在图纸上的那个黑点,仔细地勾勒成了一艘扬帆起航的海船船首。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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