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两人冻得缩着脖子,哈出的白气在冷风里打着旋儿散开。
“妈的,这鬼天气…”
胡三炮搓着手,低声咒骂,眼睛却像钩子似的,死死盯着知青点院子里那排挂在绳子上、在夜风里微微晃荡的深红色肉条。
秋风带着寒意,却裹挟着一股浓郁的、霸道的咸香辛辣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那是牦牛肉风干时特有的香气,混着花椒大料的辛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勾魂。
“嘶…真他娘香啊!”
张顺风使劲吸了吸鼻子,肚子里咕噜一声响,口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又被他狠狠咽下去,眼神里全是贪婪和怨毒。
“江守业这狗日的,走了什么狗屎运。
那么大一头野牦牛,咋就没直接把他顶死在山里?”
“就是!”
胡三炮也压低声音附和,带着同样的嫉恨。
“白天分肉那会儿,看他那副狗仗人势的德行,还有王大林那个狗腿子,呸!
咱哥俩连口肉汤都没捞着!”
他们白天就馋疯了。
可身上除了几毛零钱,啥值钱东西都没有,再加上又和江守业有过节,更没脸皮、也没胆子去排队换肉。
现在,这香味像无数只小爪子,挠得他们心肝肺都痒痒。
“瞅瞅,这得多少肉干啊…”
张顺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颤。
“风干好了,够吃一个冬天了,凭啥就他们自己吃?”
“哼,挂院里,不就是给人拿的?”
胡三炮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和侥幸,他左右看看,黑漆漆的连队静得吓人。
“这会儿都睡死了,狗日的江守业和王大林肯定也累趴了。
咱俩手脚麻利点,顺他几条下来,神不知鬼不觉!”
“能行吗?”
张顺风有点犹豫,白天江守业抽赵凤娇那一巴掌,还有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
“怕个卵!”
胡三炮给他壮胆,或者说给自己壮胆:“就几条肉干,他还能吃了咱?再说了,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咱干的?指不定是山里的野狗叼走了呢,走!”
贪婪最终压倒了恐惧。
两人猫着腰,像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摸到知青点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边。
胡三炮轻轻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两人侧着身子,屏住呼吸,挤了进去。
院子里比外面更黑,只有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轮廓。
那排挂在晾衣绳上的肉条,就在院子靠墙的角落,像一排深色的风铃。
香味更浓了,简直勾魂摄魄。
两人蹑手蹑脚地朝肉条摸过去,心脏咚咚咚跳得跟打鼓一样。
眼看离肉条越来越近,那油润的色泽在月光下都隐约可见了。
胡三炮心中狂喜,伸手就朝最近的一条肉抓去!
两人眼里只剩下肉了,脚下也忘了看路。
胡三炮心里正盘算着是挑肥的还是挑瘦的,脚底板突然踩到一坨东西!
“哎哟我操!”
他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下意识想抓住旁边的张顺风。
张顺风被他一带,也慌了神,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
“噗通!”
“哎哟!”
两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重重摔在地上。
胡三炮脸朝下,结结实实砸在他刚踩到的那坨东西上!
一股子浓烈的、难以形容的骚臭味儿直冲天灵盖!
“呕!”
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还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只听头顶哗啦——咣当一阵乱响!
一根拴在矮树杈上的细绳被他摔倒时带倒了,绳子的另一头,连着一个歪歪扭扭吊在半空的破瓦盆。
那瓦盆里的半盆液体,兜头盖脸就泼了下来!
“啊!”
胡三炮被浇了个透心凉,那味儿,骚得辣眼睛!
这他娘的是知青点公用的夜壶,还没倒!
张顺风也没好到哪去,摔在旁边的泥地上。
绊倒他的是一截半埋在地里的烂木头,身上也溅了不少夜壶精华。
“我日你姥姥,胡三炮你他娘踩的什么玩意儿!”
张顺风抹着脸上的尿水,又惊又怒又恶心。
“放屁,是你个瘪犊子绊的我!”
胡三炮也急了,挣扎着想爬起来,手一撑地,又按在了那坨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