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水吟 第360章 寻药

东域，神农谷。

与匠神山的锋锐炽烈、炉火连天截然不同，神农谷所在之地，是一片被无尽青翠山峦环抱的巨大盆地。谷中灵气氤氲成雾，随处可见千年以上的古木灵植，药香弥漫四野，沁人心脾。潺潺溪流纵横交错，水中偶有灵鱼跃出，鳞片折射着七彩光芒。

谷地中央，并非楼阁殿宇，而是一片依自然地势修建的、古朴雅致的木石建筑群。最显眼的，是九座高耸入云的青玉色丹塔，塔身刻满草木生灵浮雕，塔顶有青碧色的烟霞常年缭绕，那是神农谷炼丹时引动的丹气与乙木青炎交融所化。

其中最高的一座丹塔顶层，姜无量正盘坐在一座碧玉丹炉前。丹炉高三丈，炉身天然生成草木纹理，此刻炉火已熄，炉盖紧闭，内里隐约传出清越的嗡鸣，似有灵丹将成。

他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数日前带回太史燎后，他便立刻启动了谷中传承的“乙木生生大阵”，集合三位融天期长老之力，日夜以乙木青炎本源为太史燎温养受损道基、弥补生命本源亏空。此举消耗极大，即便是造化期的他，也感到些许吃力。

“谷主。”一名身穿淡绿衣裙、气质温婉的女子无声步入塔中，她是姜无量的亲传弟子之一，木婉清，已是地丹师巅峰，距离天丹师仅一步之遥。“山门值守弟子传讯，江澈与苏芸已至谷外百里处的‘迎客亭’。”

姜无量缓缓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倒是来得快。让他们进来吧，直接带到‘百草园’见我。”

“是。”木婉清躬身退下。

姜无量站起身，走到丹塔窗边，望向谷外云海。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温润的青色玉佩，目光深远。

“混沌容器，四种源火，镇魂气息……太史燎那小子，赌得可真大。”他低声自语，“只是这份因果，你这小家伙，接得住吗？”

百里外，迎客亭。

江澈与苏芸自四海商会的飞舟上落下。飞舟并未久留，将他们送达后便悄然返航。

眼前是一座半悬于云海之上的古朴石亭，亭旁有一株虬枝盘结的千年古松，松下石桌上已摆好两杯清茶，茶香袅袅，竟有宁神静心之效。

“二位贵客，请随我来。”木婉清的身影如清风般出现在亭外，她目光温润地扫过江澈与苏芸，尤其在江澈身上那隐隐透出的、迥异于寻常修士的火焰气息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礼仪周到，并未多问。

“有劳仙子。”江澈抱拳。

三人御空而行，穿过神农谷外围的护山大阵——那并非凌厉的杀阵，而是一片生机勃勃、变幻无穷的迷雾林海，林木仿佛有灵，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进入谷中，浓郁到极致的灵气与药香扑面而来。苏芸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体内镜花水月体质都自发活跃起来，贪婪地吸收着这充满生机的气息，道伤带来的隐隐刺痛都舒缓了不少。

江澈则暗暗心惊。这神农谷看似祥和，但他混沌真意感知敏锐，能察觉到这谷中一草一木，似乎都与地脉、与那座巨大的“乙木生生大阵”相连。一旦有变，恐怕整座山谷都会化为最可怕的囚笼与杀场。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片广阔的园圃。圃中并非整齐划一的药田，而是各种珍稀灵药看似随意、实则暗合某种自然道韵地生长在一起。有灵芝大如伞盖，有朱果赤红如火，有冰莲绽放于温泉，有金参隐于石缝……许多药材，江澈只在古籍图录上见过，甚至闻所未闻。

这便是神农谷核心之一——百草园。

园中央，姜无量正负手立于一片菩提树下，背对着他们，似在观察树上几枚青金色的奇异果实。

“师尊，客人到了。”木婉清轻声禀报后，便悄然后退，隐入园中。

姜无量缓缓转身。

几日不见，这位神农谷主气色似乎不如之前在地心炎池时红润，但眼神依旧深邃如渊。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澈，又转向苏芸，点了点头：“苏姑娘气色好了不少，看来镜花水月体质恢复得尚可。”

“多谢前辈挂怀，晚辈已无大碍。”苏芸行礼。

姜无量“嗯”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江澈身上，上下打量片刻，眼中掠过一丝精芒：“离火之精融合得不错，太乙庚金焰本源也已稳固。看来太史燎那小子，没白费心血。”

提到太史燎，江澈心中一痛，郑重躬身：“晚辈能有今日，全赖阁主舍命相赠。此恩，永世不忘。”

“记住就好。”姜无量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说吧，千里迢迢来我神农谷，所为何事？总不会只是来让老夫看看你恢复得如何吧。”

江澈直起身，目光坦诚而坚定：“晚辈此来，首要自是探望阁主，感谢前辈救治之恩。其次……”他看了一眼苏芸，“是想恳请前辈，出手为芸儿炼制一枚‘天阶本源蕴神丹’，彻底治愈她的道伤。”

“天阶本源蕴神丹？”姜无量眉梢微挑，“你倒是识货。此丹确有蕴养本源、修复道伤之神效，对苏姑娘的镜花水月体质也最为对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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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尺水吟请大家收藏：()尺水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有些疏离冷淡：“你凭什么认为，老夫会为你炼制此丹？”

江澈一怔，没想到姜无量会如此直接地反问。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晚辈自知身份低微，与前辈并无深交。但芸儿道伤因我而起，更是为救我而加重。此丹是治愈她的唯一希望。前辈有何条件，尽管提出，晚辈纵是刀山火海，也必竭力完成。若有晚辈能效力之处，亦在所不辞。”

苏芸在一旁想要开口，却被江澈以眼神制止。

姜无量看着江澈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沉默了片刻。园中只有风吹过灵药叶片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条件？你如今身怀太史燎的传承，算是半个天兵阁之人。我神农谷与天兵阁世代交好，按说帮你一次，也未尝不可。”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江澈：“但炼丹之道，尤其是天阶丹药，并非简单的交易。丹师需明辨求丹者心性，知其是否值得此丹，是否配得上此丹带来的因果。更何况……老夫也想看看，太史燎那小子用本源换来的传承者，究竟有多少斤两。”

江澈心中一紧，知道考验来了：“请前辈明示。”

“想让我帮你炼丹，可以。”姜无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咱们就比拼一下炼药术。”

“比拼炼药术？”江澈愕然。他虽已是地丹师巅峰，但距离能炼制天阶丹药的天丹师还有巨大差距，更别说与圣阶炼药师的姜无量相比了。

“放心，老夫还不至于欺负你一个小辈。”姜无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我们就比炼制‘五行菩提丹’。”

“五行菩提丹？”江澈在脑海中快速搜索，隐约记得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阶中级丹药，以炼制难度极高、成丹异象惊人而闻名。

“此丹需集齐金、木、水、火、土五种极致属性的主药，辅以八十一味属性各异的辅药，考验的是丹师对五行生克的理解，以及对多属性药力的‘分心控制’能力。”姜无量缓缓道来，“丹成之后，修士服下可引得体内五行属性短暂平衡变化，极大激发潜力，若正处突破关口，至少能增加四成突破概率。若是炼成极品，更能让服丹者永久激活一丝对五种属性的亲和力，好处无穷。”

他看向江澈，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丹方、药材，我神农谷全出。老夫也不要求你一次炼成。你如今应是地阶巅峰炼药师的水准，老夫只要求你，能将这五种属性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药材，成功融合成药胚，形成丹之‘雏形’，便算你过关。”

“当然，”姜无量补充道，“五行菩提丹一旦开始凝聚雏形，便会引动天地间五行灵气汇聚，形成‘五行丹劫’。此劫虽非真正的天劫，但同样凶险，没有强大的神识与控火能力，别说成丹，连药胚都会在五行冲突中炸毁。你可敢一试？”

园中再次安静下来。

苏芸担忧地看向江澈。五行菩提丹的难度，她虽不精炼丹，但也听闻过。地丹师尝试炼制天阶中级丹药，还要面对五行丹劫，这简直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江澈低头沉思。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云水诀》中对能量调和的理解，混沌真意统御诸力的特性，以及自己掌控的四种源火（玄元重水焰-水、涅盘凰焰-火/生、太乙庚金焰-金、离火之精-火/狂暴）。五行之中，他独缺“土”属性的深刻理解与相应力量。

但……混沌真意，或许可以模拟、调和？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退路。

江澈抬起头，眼中再无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火焰：“晚辈，愿试。”

姜无量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好。三日后，丹塔‘青木台’，老夫为你备好一切。这三日，你可在我神农谷‘藏丹阁’借阅相关典籍，亦可去‘百草园’感受五行灵药气息。能准备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

“婉清。”他唤道。

木婉清的身影再次出现。

“带他们去‘客居轩’安置。江小友若要查阅典籍，你可凭我令牌，带他去藏丹阁前三层。”姜无量将一枚青色令牌抛给木婉清。

“是，师尊。”

姜无量不再多言，转身再次看向那棵菩提树，仿佛他们已不存在。

木婉清对江澈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二位，请随我来。”

离开百草园，走在蜿蜒的石板小径上，苏芸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阿澈，你真的有把握吗？五行菩提丹……我听说很多天丹师都不敢轻易尝试。”

江澈握了握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与担忧，轻声道：“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是姜前辈给的唯一机会，也是目前治愈你道伤最明确的路。我必须试。”

他目光望向远处那九座高耸的丹塔，眼神锐利起来。

“况且……我也想知道，以我现在的力量，结合混沌真意，在炼丹一道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五行相生相克……或许，这正是验证‘混沌’包容与演化之力的，最好试金石。”

三日后，青木台上，一切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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