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铜锁挂了三月有余,鎏金的锁身被风吹得泛了冷光,却锁不住皇贵妃暗中织就的信息网。
禁足的日子里,她从不出正殿半步,每日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听着掌事太监李忠躬身低声禀报北疆的一举一动
柳如薇如何借着疗伤之名拉拢军医营士兵、苏烟怎样托粮草车给慕卿晨递去私信、韩曦钰又如何在校场亲自示范战术稳固军心,每一件事都经由眼线传递,清晰得仿佛她亲至北疆。
“韩曦钰倒是沉得住气,难怪能让慕卿晨另眼相看。”
皇贵妃指尖捻着一颗圆润的东珠,指甲划过珠面的凉感让她稍稍压下心头的烦躁,语气平淡却藏着刺骨的冷意
“传信给柳如薇,不必急着栽赃她苛待伤员,那样太明显。让她先把军医营的药材账目搅乱,故意留下几处模糊的首尾,日后若是韩曦钰立功,这些账目便能派上用场,至少能让她功过相抵。”
李忠躬身应下,刚要转身退去,殿外就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后娘娘驾到——”
皇贵妃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慢悠悠从软榻上起身,身上的织金凤尾裙随着动作扫过地面,裙摆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流转
却偏生不疾不徐,只对着门口微微屈膝行了半礼:“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这冷清的长乐宫,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皇后身着一袭绣着鸾鸟祥云纹的明黄宫装,裙摆曳地,行走间自带沉稳气场。
她目光淡淡扫过殿内悄然垂首的宫女太监,最终落在皇贵妃袖间不经意露出的半角密信上,语气平静无波:
“妹妹禁足这三个多月,倒是清闲,竟还有心思分心关注宫外之事,看来宫里的伙食没亏待妹妹。”
“皇后说笑了。”
皇贵妃掩唇轻笑,指尖不动声色地将密信藏入袖中,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不过是贤王派人送来的家信,念着他在京中处理户部事务辛苦,才多问了几句家常。倒是皇后娘娘,日日操劳后宫大小事宜,还要分心惦记前朝军务,这般劳心劳力,当心累坏了身子。”
皇后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宫女立刻奉上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李忠紧绷的后背,意有所指:“后宫与前朝本是一体,荣辱与共,只是规矩不能乱。
妹妹若是真念着贤王,就该安分守己,闭门思过,别让外人借着你的名头,去干涉北疆的军中事务,反倒害了贤王落个‘后宫干政’的骂名。”
话音落下,皇后不再多言,起身带着宫女从容离去。
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皇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狠狠将手中的东珠摔在地上,珠子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滚到角落不见踪影:“老虔婆,不过是占着皇后的位置,也敢来敲打我!”
她心中清楚,皇后定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今日前来绝非探望,而是敲山震虎。
可她并不慌张——她太了解皇上的性子了,这后宫前朝本就需要平衡,皇后背后靠着外戚势力,若是没了她牵制,皇后一方独大,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管。
三日后,御花园内举办赏花宴。
春风和煦,百花争艳,牡丹、芍药、海棠开得热烈,满园都是沁人的花香。
皇上与皇后端坐主位的九龙八宝榻上,身后衬着明黄色的绣龙屏风,气派非凡。
皇贵妃禁足期满,今日特意身着一身更为华贵的织金凤尾裙,头戴赤金点翠凤冠,妆容精致,依旧是后宫中最惹眼的存在。
宴至中途,歌舞停歇,皇后端着酒杯起身,笑着对皇上说道:“皇上,近日听闻靖安营在北疆屡立战功,大败北狄先锋部队,韩曦钰虽是女子,却练兵有方,将靖安营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在军中设立女学营,教士兵家眷识字医术,稳定军心,真是个难得的贤内助,不负顾神医的教诲,也不负皇上的信任。”
皇上手中把玩着酒杯,闻言笑着点头:“皇后所言极是,靖王妃确实有能力,顾琅华医德高尚,如今他的外孙女能为朝廷分忧,也算是了却了朕一桩心事。”
皇后话锋一转,语气渐渐带上几分担忧,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妃嫔队列中的皇贵妃
又落回皇上身上:“只是臣妾近日也听闻,军中两位侧妃随行,虽是小事,却难免让外臣多心。柳将军为了柳如薇能入营,在兵部多次周旋;
苏尚书也为苏烟铺路,特意托人安排粮草车护送。两位大人虽是一片父爱,可军中事务重大,容不得半点私情,臣妾怕有心人借题发挥,说他们‘外戚干政’,反倒扰乱了前线将士的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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