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无奈 第7章 周末的试探

周六的太阳升得老高，明晃晃的阳光把昨晚那点残存的寒意驱散得干干净净。陈远醒来时，沙发套被他睡得皱成一团。主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已经没人了。

他坐起身，听见厨房里传来豆浆机工作的嗡嗡声，还有小宝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这景象平常得让人心里发酸。

李静在流理台前准备着小菜，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很安静。陈远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小宝先看见了他，跑过来拉住他的手：“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公园！”

陈远看向李静。她手里切着酱瓜的动作没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确认。

“那……我们等会儿就去？”陈远试探着问。

“等吃完早饭。”李静说，把切好的酱瓜码进碟子里。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至少，她愿意一起出门了。

这顿早饭吃得比前几天要松快些。小宝因为能去公园，兴奋得坐不住，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问着公园里有没有新的滑梯，能不能划船。陈远和李静偶尔应和两句，对话大多围绕着孩子进行。他们像两个默契的演员，在孩子面前维持着一场名为“一切都好”的戏。

坐地铁去公园。周末的车厢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像他们一样的三口之家。陈远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护着李静和小宝，在拥挤的人潮里，他们被挤得靠得很近，李静的头发甚至蹭到了他的下巴。他能闻到她常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很淡，有点茉莉香。可他们之间，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公园里果然人很多。阳光很好，草坪刚修剪过，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小宝一进去就像撒欢的小马驹，朝着儿童游乐区跑去。

“你看着他点。”李静终于主动对陈远说了一句话。

陈远赶紧跟上去，陪着小宝排队坐旋转木马，爬滑梯，玩沙子。李静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他们。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儿子身上，偶尔，也会不经意地扫过陈远。

陈远努力地想扮演一个好父亲。他陪着笑，配合着儿子的兴奋，但在弯腰把儿子抱上滑梯的那一刻，他的后腰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用手撑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李静的眼睛。

玩了一个多小时，小宝满头是汗地跑回来，嚷着要喝水。陈远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他。小家伙喝得太急，水从嘴角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慢点喝。”李静拿出纸巾，自然地给儿子擦着脖子和胸口。她的手指轻柔，眼神专注。陈远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一下。他想起昨天晚上，他给小宝揉脚踝时，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们去那边湖边走走？”陈远提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

李静看了看兴致依然高昂的儿子，点了点头。

湖边的人少了一些，垂柳的叶子黄了大半，风一吹，就打着旋儿往下落。小宝在前面蹦蹦跳跳地捡着好看的落叶。陈远和李静并排走着，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阳光透过柳枝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风吹过湖面的声音，和远处孩子们的欢笑声。

“你腰……没事吧？”李静忽然开口，眼睛看着前面儿子的背影，语气很随意。

陈远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惊讶和暖意的情绪。他没想到她注意到了。“没事，”他赶紧说，“可能就是昨天坐姿不对，有点酸。”

又是一阵沉默。

“王浩……他怎么样了？”这次是李静问。

“回老家了。”陈远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涟漪，“前天晚上的车。”

“哦。”李静应了一声，没再追问。

陈远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他说……在老家压力没那么大。”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沉默了。压力，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沉重的东西。陈远的压力在外，李静的压力在内，但最终都压在了这个叫“家”的地方。

小宝举着一片金黄色的梧桐叶跑回来，献宝似的递给李静：“妈妈，送给你！”

李静接过叶子，对着阳光看了看，叶脉清晰，像一张精巧的地图。她脸上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淡淡的笑容：“真漂亮，谢谢宝贝。”

陈远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稍微松快了一点。他知道，那道裂痕还在，很深。他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关于沟通，关于分担，关于未来。

但至少，在这个阳光很好的周末上午，他们还能一起陪着孩子走走，她能问他一句腰疼不疼，他能和她多说一句关于兄弟的近况。

这像是一场小心翼翼的试探，在满地碎片里，试着伸出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块稍微稳固些，可以落脚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小宝玩累了，在陈远怀里睡着了。小家伙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脖子。李静走在他旁边，手里拿着那片金黄色的梧桐叶，时不时转动着叶柄。

地铁车厢依旧拥挤，这一次，陈远抱着孩子，李静站得离他更近了些，用手虚虚地护着孩子的头，避免被人群碰到。

到站，下车，走出地铁口。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

“我来抱一会儿吧。”李静说。

“不用，快到了。”陈远摇摇头，把怀里的小宝抱得更稳了些。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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