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玻璃,留下道道蜿蜒的水痕,像无数条冰冷的泪痕。陈远在规律的呼吸中沉入睡眠,没有梦,只有一片沉重的、无意识的黑暗。几个小时的沉睡,如同一场短暂的死亡,醒来时,昨夜的疲惫和混乱并未消散,只是被短暂地压入了意识深处,此刻随着意识的清醒,又缓缓浮起,混合着窗外阴冷的天光,沉淀为一种更加厚重、更加无力的灰暗。
他坐起身,关节僵硬。房间里弥漫着雨后的潮湿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胸闷。昨晚的音乐、药片、刻痕、咳嗽……所有碎片化的刺激,在晨光中褪去了些许诡异,却并未减少其带来的困惑和压力。它们像散落在脑海里的玻璃碴,平时不动,稍一思考,便划出细密的痛楚。
早餐送来了,依旧是沉默的交接。陈远机械地吃着,味蕾似乎已经麻木。他注意到,今天负责送餐和查房的护士,似乎都刻意避免与他对视,动作比以往更加利落、也更加疏离。一种微妙的变化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某种无形的指令已经下达,将他更加彻底地隔离。
上午九点,门被准时推开。但进来的不是张主任,也不是林医生或刘教授。是两名穿着深色西装、神情冷峻的陌生男人。其中一人年纪稍长,面庞瘦削,眼神锐利;另一人年轻些,体格健壮,沉默地站在年长者侧后方,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视了整个房间。
“陈远先生,”年长者开口,声音平稳,不带什么感情,却有种天然的压迫感,“我们是调查组的。我姓周。有些情况,需要向你进一步核实。”
调查组。直接出面了。陈远的心脏猛地一沉。张主任的“评估”、刘教授的“分析”,或许只是前奏。现在,正戏似乎要开始了。这两人身上带着一种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的、来自外部权力机构的肃杀之气。
周调查员没有坐下,就站在床边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远。年轻的那位则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实则堵住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关于王芳女士名下的‘芳华便利店’,以及与之相关的几笔资金往来,我们需要你给出最准确的说明。”周调查员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或铺垫,直接从最敏感的经济问题切入,“去年十月至今年一月,共有三笔合计八万七千元的款项,从便利店的对公账户,转入一个名为‘李静’的个人账户。这个李静,你认识吗?她和王芳是什么关系?这些转账的用途是什么?”
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李静?陈远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李静,那是王芳从小到大的闺蜜,两人关系极好。但他完全不知道有这些转账,而且金额不小。
“李静……是王芳的好朋友。”陈远谨慎地回答,大脑飞速运转,“但转账的事,我没听王芳提过。店里的大额支出,她一般会告诉我。”
“没提过?”周调查员微微挑眉,显然不信,“八万七,不是小数目。作为丈夫,你对妻子这么大笔的现金流出毫不知情?”
“店里账目一直是王芳在管。”陈远重复着之前的说法,但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他不知道这些转账是否存在,如果存在,是用来做什么的?王芳为什么瞒着他?难道真的牵扯进了什么他不知情的事情?
“那么,”周调查员换了个角度,“王芳和李静最近联系频繁吗?有没有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需要钱周转,或者,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联系……应该就是正常朋友间的联系吧。”陈远越发谨慎,“特别的事情……我没印象。”他必须咬定不知情。知道得越少,在王芳那边可能越安全,在他自己这边,也越能维持“无辜者”的形象——一个被妻子可能的不当行为蒙在鼓里的丈夫。
周调查员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陈远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平头,相貌普通,穿着夹克,背景像是某个街角。陈远仔细看了看,摇头:“不认识。”
“他叫赵志强,曾因非法经营和扰乱市场秩序被处理过。”周调查员收起照片,“我们有证据显示,王芳女士在今年年初,与这个人有过数次接触。地点就在她的店附近,有时在店里,有时在店外。对此,你也不知情?”
赵志强?这个名字和那张脸一样陌生。陈远感到后背发凉。王芳接触过有前科的人?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从未提过。
“我不知道。”他只能再次摇头,声音干涩。
“陈先生,”周调查员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的压迫感更强了,“我们希望你能明白,主动配合,厘清事实,对你,对王芳女士,都是最好的选择。隐瞒和抗拒,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后果也更加严重。王芳女士现在也在接受询问,她的压力很大。你们女儿还小,你也不希望家庭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破碎吧?”
提到王芳和女儿,是**裸的施压。陈远感到一阵血气上涌,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他不能激动,不能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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