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狮子前爪握着一双筷子,面露出尴尬,只好弱弱回应道:
“本座也不能永远扒着个绣球啊,我偶尔也要吃饭什么的,再说了,这块土地庙本来就香火弱,平常没什么人过来拜神,难得今日人多。
我就多吃两口嘛。”
它絮叨了半日,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石狮子竟然说话了,段知微和阿盘两个人震惊了半日,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只能愣愣站在那里。
石狮子叹口气,念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口诀,然后从绘着“富贵长春”
的底座上跳下来。
它真的好重,跳下来的瞬间地都抖了几抖,段知微没站稳,多亏阿盘扶住了她。
石狮子抬起两只爪子从庙脚一个小洞里扒拉出许多社糕、饴糖,放进阿盘和段知微怀中:“来来来,赔给你们。”
这些点心应该是来这里拜土地的香客们供的,许多糕点已经风化的硬邦邦的、上头还有不少裂痕。
它想了想,又从两人怀里要回了一点:“不行不行,不能都给你们,我得留点,等阿雪回来给它吃......”
段知微跟阿盘不想要这些砖头般硬的糕点,全部还给了它:“我们不用了,还是还给你吧。”
石狮子咧开嘴憨憨笑了几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它把那些点心拿回来,又藏回庙脚的小洞里,用爪子刨些土,把洞重新封好,然后拍拍爪子。
远处社戏已
经开场,今日是一出《聂隐娘》,段知微也很想去看看,于是跟石狮子告了别,拉着阿盘要走。
石狮子又叹口气:“可惜我不能离开这座庙太久,不然我也想去凑下热闹。”
它重新跳到底座上,拿出绣球踩上去。
重新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守卫之神。
段知微和阿盘走出很远,回头一看,石狮子在秋风与落叶间一动不动,看上去有点落寞。
这让她想起了铜镜,在广袤的沙漠待了很久,好容易遇到人,便会想一直聊天,将十来年的寂寞都补上。
那一只石狮子,同伴不在了,只剩它在这座破落的土地庙前待了几百年,它一定很寂寞吧......
这事儿一直萦绕在段知微心头,导致她看社戏也心不在焉,社戏结束后有小贩沿街叫卖杏浆,袁慎己给每人买了一碗,她也少喝。
袁慎己有些担心:“怎么不喝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她情绪低落的说。
那短暂的、在她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镜子成了她的心魔,自那以后,她连看见花肆门口孤零零的一朵花,都觉得难过。
更何况那丢了同伴的、在庙前守护了百年的石狮子。
总之她回了食肆之后,心不在焉了好几日,还是决定再去庙前看看,给石狮子带些吃的,再跟它说说话。
正巧今年柿子大丰收,小贩推着车沿街叫卖,那柿子黄橙橙的圆润饱满,上头结着一层白霜,远远就能闻到甜味。
段知微挑出一个尝尝,里头橙亮的果肉软糯香甜,于是便立刻买了一筐。
她准备试试做黄桂柿子饼。
饼的外皮由香甜柿子肉与面粉混合而成,馅料则由桂花蜜、核桃仁、柿子肉拌在一起,再放到铁锅上文火烙制。
这饼外皮烙的焦脆,咬上一口“咔滋”
一声,再往下咬,里头的馅料便在唇齿间爆浆开来,果肉黏甜又不失细腻,甘甜味伴随淡淡桂花香,吃起来像在枫林间漫步,很有秋日特色的一道甜品。
段知微装了一盒柿子饼,跟着袁慎己又去了趟终南山脚的土地庙。
秋社那日这里人山人海,段知微被挤得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今儿那些摊子全撤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遮天蔽日的高大枫红,和踩的咯吱响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