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写师陈默 第2章 尘封之眼（2）

沙漏的轮廓在黑暗中清晰勾勒：古老的青铜外壳，布满了无法辨认的、扭曲繁复的纹路，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的秘密。沙漏内部，清晰地分隔着两种砂粒：上半部分，是厚重、粘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砂砾，如同干涸凝结的血液；下半部分，则是普通的灰白色细砂。诡异的是，那暗红砂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只有极其稀少的颗粒卡在狭窄的玻璃颈口，以一种近乎停滞的、令人心焦的缓慢速度，极其艰难地向下蠕动。

【回溯沙漏】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烙印在陈默的意识深处。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冰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与时间的战栗。

从被发配到这个档案室，在清理最深处那个锈死铁柜时，这个鬼东西从一堆破烂里滚出来砸到他脚边那天起，它就阴魂不散。最初只是陈默偶尔疲惫恍惚间瞥见它在角落闪烁一下，像个精神疲惫下的错觉。但最近，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形态也越来越清晰。半年了，那该死的暗红砂，从最初的纹丝不动，磨磨蹭蹭地“爬”到了瓶颈，然后……就卡在了这该死的99.9%？

陈默睁开眼，沙漏虚影消失无踪。眼前依旧是堆积如山的泛黄卷宗，老马桌上那杯飘着厚厚茶垢、浓得发黑的茶水，以及档案室挥之不去的灰尘味。刘梅绝望的控诉似乎还在空气里残留，老马在走廊的“教育经”也尚未停歇。

挫败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在陈默胸腔里翻腾。他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粗暴地拨开几本硬壳的旧登记册。

它就在那里。

实物。

那个上周从仓库铁柜里滚出来的、此刻正静静躺在抽屉角落的——青铜沙漏。

入手冰凉刺骨，那股寒意顺着陈默的指尖瞬间蔓延至手臂，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昏黄的台灯光下。实物比虚影更加沉重，青铜外壳冰冷坚硬，那些模糊扭曲的纹路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神秘莫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里面的砂粒也看得更真切：上层的暗红砂，颜色深沉得仿佛能吸走光线，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下层的灰白砂则显得平淡无奇。颈口处，那几粒倔强的暗红砂，依旧死死卡着，纹丝不动，如同凝固的时间。

鬼使神差地，陈默伸出食指，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玻璃壁，指尖正好对准卡在颈口的暗红砂粒。莉莉手臂上新鲜的抓痕、她母亲刘梅绝望的眼神、十年前那份失踪少女卷宗里女孩凝固的笑容、档案室里无处不在的灰尘气味……还有老马那套“棍棒教育”的噪音，所有混乱的、压抑的、令人窒息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疲惫不堪的大脑中疯狂冲撞！

“该死的……到底要怎么才能看清……” 极度的烦躁和不甘让陈默无意识地低吼出声，指尖用力，几乎要将冰冷的玻璃壁按碎！

嗡——

就在这一刹那！

掌心紧贴的沙漏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陈默颅腔内响起的嗡鸣！像是沉睡的古老机器被强行唤醒了一个齿轮！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粒死死卡在颈口、仿佛亘古不变的暗红砂粒，极其突兀地、剧烈地——向下跳动了一下！

不是缓慢的蠕动，而是清晰无比的、挣脱束缚般的跳动！

“嘶！” 陈默倒抽一口冷气，手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

与此同时！

太阳穴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贯穿！剧烈的刺痛让陈默眼前瞬间发黑！一段模糊、破碎、带着强烈窒息感和粘稠恶意的画面碎片，毫无征兆地、蛮横无比地挤进了他的脑海：

一只少女的手。手指纤细，却涂着与年龄不符的、廉价而刺眼的蓝色指甲油，那蓝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妖异。

这只手正死死地、用尽全力地攥着一个手机。手机屏幕从左上角到右下角，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放射状裂痕，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干涸的、不易察觉的暗红痕迹，像凝固的血点。

背景是剧烈晃动、模糊不清的昏暗光线。光线来源似乎是不断闪烁、旋转的彩色射灯，勾勒出模糊的、类似KTV包间软包墙壁的轮廓，光怪陆离，充满迷幻与危险。

一个扭曲变形的男性笑声。这笑声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灌入意识深处，充满了戏谑、掌控和令人作呕的恶意，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近在咫尺：“…跑？…乖乖听话…不然…你妈…嘻嘻…”

幻象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被强行切断电源的劣质投影，瞬间消失。

“呃……” 陈默捂住剧痛的太阳穴，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指尖冰凉颤抖，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死死盯住桌面上那个恢复平静的青铜沙漏。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外壳冰冷，颈口的暗红砂粒也恢复了死寂般的静止，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跳动和刺入脑中的画面，都只是一场精神高度紧张下的荒诞幻觉。

但……

那涂着廉价蓝色指甲油的手、碎裂的手机屏幕、昏暗诡异的KTV灯光、还有那扭曲恶意的笑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烙印在神经末梢。

特别是那笑声中提到的“…你妈…”！

刘梅！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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