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故事 第69章 休战协定

夕阳的余晖将“珉俊的餐桌”门前的人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自发汇聚的集体共鸣，如同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心跳，穿透了冰冷的科技干扰，在城市的喧嚣中清晰地回响。门内，原本黯淡的场域核心重新被点亮，温暖的光芒稳定地脉动着，与门外磅礴的情感暖流相互应和，形成了一道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屏障。

街对面，那辆伪装的厢式货车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监测屏幕上，代表情感能量的曲线不再是混乱的波纹，而是化作了一道冲天的、几乎要撕裂图表上限的光柱，伴随着刺耳的过载警报声。

“崔博士，我们的‘遗忘之尘’干扰场正在被反向侵蚀！对方的场域强度指数级增长，已经……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模型预测范围！”一名研究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种集体意识共鸣……它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心理学或物理学模型！”

崔秉煜没有立刻回应。他透过单向车窗，死死地盯着餐厅门口。他看到金珉俊推开门，站在光里，对着那群普通人说出“永远不会倒下”。他看到那些聚集者脸上焕发出的光彩，那是一种超越了理性分析的、纯粹的精神力量。他精心设计的、旨在从根基上瓦解对方的“味道背叛”计划，非但没有摧毁目标，反而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了他完全无法预料、更无法控制的滔天涟漪。

失败了吗？

不，不仅仅是失败。是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他一直将“时光之核”及其引发的共鸣，视为一种强大的、但尚可被解析和控制的“现象”或“能源”。他相信，只要找到正确的科学方法，就能将其规范化、工具化，甚至量产化，从而创造更大的价值——无论是学术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

但眼前这一幕，狠狠地击碎了他的假设。这股力量的根本，或许并不在于那个神秘的“核心”本身，而在于它所能连接和激发的、潜藏在无数平凡个体心灵深处的情感纽带。这种力量无法被囚禁在实验室，无法被简化成公式，它生于人心，也依赖于人心。强行夺取“核心”，或许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甚至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反噬。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崔秉煜心中翻涌——有计划的挫败感，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全新世界大门在眼前缓缓开启的、混杂着恐惧与极度渴望的战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车内的研究人员都感到不安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异常沙哑：“关闭所有主动干扰设备。撤销‘遗忘之尘’扩散程序。”

“博士？”

“执行命令。”崔秉煜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准备单向通讯，连接餐厅内部的网络节点。我……需要和他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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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温暖的灯光再次亮起，仿佛从未熄灭过。聚集的人群在表达完支持后，已带着欣慰和鼓舞的心情渐渐散去，但他们留下的那股强大的共鸣余波，依旧在空间内缓缓流淌，滋养着受损的场域。

李瑞谦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喜悦。“那层‘膜’……消失了！不是被驱散，是像冰雪一样，被刚才那股暖流融化了！我的舌头……我的味觉回来了！”他激动地几乎要手舞足蹈，跑到料理台前，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点盐放入口中，随即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是它！就是这种味道！干净、清晰，带着海洋的生命力！”

韩夏琳的电脑屏幕上，情感波动图谱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而强大的稳定状态。她飞快地记录着数据，语气充满了兴奋：“不仅仅是恢复！场域强度比之前提升了至少三倍！而且结构更加复杂、更加……具有生命力！像是被注入了无数新的、活跃的‘节点’！”

智慧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眼眶依旧微红，但嘴角带着温柔而释然的弧度。“‘时光之核’平静下来了，”她轻声说，“它不再焦虑，不再恐惧。它好像……很享受这种被无数温暖心意包围的感觉。”

珉俊站在门口，望着恢复宁静的街道，心中百感交集。危机暂时解除，但“镜厅”依旧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这次依靠的是城市的共鸣，是运气，也是过往积累的善缘。但下一次呢？

就在这时，餐厅内部一个不常用的内部通讯终端，突然发出了接入请求的提示音，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经过加密的通讯ID。

四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刚刚放松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是崔秉煜。”韩夏琳看了一眼ID来源，肯定地说。

珉俊与智慧、瑞谦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走到终端前，按下了接通键。屏幕上没有视频，只有音频波形在跳动，传出崔秉煜那熟悉而冷静的声音，但这一次，那冷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金珉俊先生，以及各位。”崔秉煜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首先，请允许我为之前采取的……过于激进的手段，表示歉意。那并非我的本意，但我低估了你们，以及你们所守护之物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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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餐厅里的故事请大家收藏：()餐厅里的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李瑞谦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讥讽：“歉意？用那种污染味觉、伤害客人的下作手段之后，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完了？崔博士，你的‘科学’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崔秉煜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反驳瑞谦的指责，而是话锋一转：“我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通过数据，也通过……我的眼睛。那股由普通人汇聚而成的力量，超越了‘镜厅’目前所有的理论和模型。这让我意识到，我们之前的认知可能存在巨大的……偏差。”

“偏差？”智慧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警惕，“你们把人的情感和记忆当做实验对象，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或许吧，韩智慧女士。”崔秉煜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没有争辩，反而带着一种探讨的意味，“但我接下来的话，请你们务必认真考虑。我提出一个提议——不是投降，也不是命令，而是一个……危险的合作。”

“合作？”珉俊皱紧眉头，声音冷硬，“在我们刚刚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你认为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正因为经历了这一切，合作才显得必要。”崔秉煜的声音凝重起来，“你们难道没有想过，‘镜厅’为何会对‘时光之核’如此感兴趣？仅仅是为了学术研究，或者像李瑞谦先生猜测的，某些商业或军事用途？”

他的话让四人都愣了一下。

韩夏琳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势力？或者说，更大的威胁？”

“是的。”崔秉煜肯定地回答，“‘镜厅’并非唯一的探索者。在全球范围内，存在着其他组织和个人，他们也在追寻类似的力量。其中一些……他们的理念和手段，比‘镜厅’要激进和危险得多。他们不会满足于观察或合作，他们会不择手段地夺取、控制、甚至……扭曲这种力量，用于实现他们自身的目的。”

他顿了顿，让这个消息在四人心中沉淀。

“我之所以急于获取‘时光之核’的数据，一方面固然是出于学术上的渴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此之前，建立起足够的知识体系和防御手段，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更无情的争夺。单凭你们现在这种……依赖于偶然性和个体心灵共鸣的守护方式，在那些存在面前，恐怕不堪一击。”

餐厅内一片寂静。崔秉煜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了他们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李瑞谦脸上的怒气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你是说……还有更麻烦的家伙在后面？”

“可以这么理解。”崔秉煜说道，“我的提议是：我们暂时休战。‘镜厅’承诺，在合作期间，不再以任何强制手段获取‘时光之核’或干扰餐厅的正常运作。作为交换，我希望能够建立一个有限度的信息共享和研究渠道。”

“共享？研究？”珉俊立刻表示反对，“这和你之前想做的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罢了！”

“有本质的区别，金珉俊先生。”崔秉煜强调，“之前是‘夺取’，现在是‘观察与辅助’。我们不会要求接触核心，也不会干扰你们的日常经营。我们只希望，在你们自愿的前提下，允许我们记录和分析一些非核心的场域数据，尤其是在应对外部威胁时。同时，‘镜厅’拥有的部分关于全球类似现象的情报，以及一些基础的防御性技术，可以与你们共享。我们需要彼此的力量——你们拥有与力量本源连接的能力和……人心的向背，”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而我们，拥有你们所缺乏的系统化知识、技术手段和全球情报网络。”

韩夏琳陷入了沉思。作为记录者和研究者，她深知系统化知识和情报的价值。“他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我们对潜在的敌人一无所知，就像蒙着眼睛在悬崖边行走。”

智慧担忧地看向珉俊：“珉俊，这太危险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李瑞谦也态度矛盾：“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的情报……如果是真的，那我们确实需要准备。可是，我们怎么能相信他？”

珉俊内心激烈地斗争着。他本能地抗拒与“镜厅”有任何瓜葛，崔秉煜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法信任。但另一方面，崔秉煜描绘的那个“更大的威胁”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心头。如果真如他所说，单靠他们四人，加上不确定能否每次都能唤起的城市共鸣，真的能守住吗？一旦“时光之核”落入更邪恶的存在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他的伙伴们，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犹豫、担忧，也看到了深处那一丝对未知的警惕。

良久，珉俊抬起头，对着通讯器，一字一句地说道：“崔博士，我们无法立刻相信你。你的提议，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可以理解。”崔秉煜似乎预料到了这个回答，“我会给你们时间。在此期间，‘镜厅’不会再有任何行动。这是我的承诺。当你们做出决定，可以通过这个频道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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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餐厅里的故事请大家收藏：()餐厅里的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通讯切断，屏幕暗了下去。

餐厅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充满了沉重的思量。

“你们……觉得呢？”珉俊缓缓看向其他三人。

“风险极大。”智慧直言不讳，“但我感觉到……他后面说的话，可能有一部分是真的。那种‘更大的威胁’……我的灵觉似乎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其他‘记忆厨师’或者类似能力者的情报。”李瑞谦抱着手臂，“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和我们一样的人，了解他们，无论是敌是友，都至关重要。”

韩夏琳合上电脑，目光锐利：“我们需要制定严格的界限。什么数据可以共享，什么绝对不行。合作的前提是平等和透明，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

珉俊听着伙伴们的意见，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依旧，但在那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似乎隐藏着更多未知的波澜。

与“镜厅”的合作，无疑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但拒绝合作，是否意味着将他们自己和“时光之核”置于更巨大的风险之中？

这个休战协定，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艰难的抉择，一个将深刻影响他们未来道路的十字路口。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珉俊最终说道，声音沉重而坚定，“关于力量，关于守护，关于……我们到底要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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