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故事 第58章 代价的显形

小屋内的狼藉，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盛宴”的惨烈。晨光透过沾着泥点的窗户，照亮了翻倒的桌椅、碎裂的杯盘，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绝望与硫磺气味的冰冷余韵。

金女士在惊吓过度后，已被智慧的继母安抚到隔壁房间休息。朴先生则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客厅的角落，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尹书妍博士在远程连线中沉默着，她的专业素养让她明白，这次失败的干预，可能将朴先生推向了更深的封闭。

而“珉俊的餐桌”团队内部，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李瑞谦独自一人坐在庭院边缘的石阶上，背对着众人。他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昂贵的眼镜被随意扔在脚边的草地上，镜片甚至裂开了一道细纹。

“别过来！”当珉俊和智慧试图靠近时，他猛地低吼，声音沙哑而尖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抗拒和自我厌恶。

“瑞谦，让我们帮你……”智慧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能看到李瑞谦周身萦绕着一层不祥的、黯淡的能量残留，那是“噬忆之丝”污染的气息。

“帮我？”李瑞谦猛地转过头，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倒影，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近乎讥讽的弧度，“怎么帮？像净化餐厅场域一样，用苦艾和盐把我从头到脚洗一遍吗？还是用你那‘根源之河’来冲刷我脑子里这些……这些肮脏的东西？！”

他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智慧心上。她从未见过李瑞谦如此失态，如此……具有攻击性。

“瑞谦！冷静点！”珉俊上前一步，语气严厉，但眼中充满了担忧，“我们知道你受了影响，我们必须帮你把它驱散出去！”

“驱散？哈哈哈哈……”李瑞谦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驱散什么？是驱散那些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还是驱散眼睁睁看着一切美好在眼前粉碎的绝望？珉俊，你尝得到吗？你现在能‘尝’到我脑子里这些味道吗？像腐烂的蜜糖混合着铁锈和灰烬！这就是朴先生日日夜夜品尝的东西！这就是‘代价’！看清楚了吗？！”

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最后几句话，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脑袋，眼神狂乱：“我的‘理性之座’？哈哈……它现在就是个堆满了垃圾和噪音的破屋子！那些数据！那些分析！全都被污染了！我甚至……我甚至开始觉得那些疯狂和绝望……才是真实的！”

看着他几乎崩溃的样子，智慧和珉俊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李瑞谦不仅仅是精神受创，他的认知正在被那些强行涌入的负面记忆扭曲！

“不是的，瑞谦！那不是真实的！”智慧冲上前，不顾他的抗拒，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泪水滑落，“那是朴先生的创伤，不是你的！你是李瑞谦！是那个能用理性解析一切，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你醒一醒！”

李瑞谦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智慧踉跄后退，幸好被珉俊扶住。他喘着粗气，眼神在狂乱和短暂的清明间挣扎：“后盾？……一个连自己心智都守不住的……废物后盾吗？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低估了……深渊……”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自我否定，转身踉跄着向小屋外的树林走去，拒绝再与任何人交流。

珉俊没有强行去追。他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看着李瑞谦孤独而痛苦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内和角落里失去灵魂的朴先生，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责涌上心头。

“是我的错……”珉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是我设计了那场‘盛宴’……是我低估了创伤的险恶……是我把大家带到了这个境地……”

“不，珉俊，”智慧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们谁也没想到，美好的记忆之下，会隐藏着如此致命的陷阱。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帮瑞谦，也……也不能放弃朴先生。”

夏琳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她的脸色也很苍白，但眼神依旧保持着记录者的冷静。她手中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昨夜记录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数据峰值。

“数据不会说谎，”夏琳的声音有些干涩，“李瑞谦的精神波动在受到冲击后，出现了与朴先生部分‘断裂轨迹’高度相似的频率共振。这不是简单的精神冲击，是……是某种程度的精神‘感染’或‘寄生’。常规的安抚可能无效，甚至可能刺激到那些寄生的负面意念。”

她的话让气氛更加凝重。

就在这时，珉俊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他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眼前一阵发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破碎的、陌生的画面——一个阴冷的雨夜，一扇紧闭的门，还有一声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呼唤……这些画面带着一股冰冷的绝望感，转瞬即逝，却让他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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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餐厅里的故事请大家收藏：()餐厅里的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珉俊？你怎么了？”智慧连忙扶住他。

“没……没什么，”珉俊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不适感，“可能……只是太累了。”但他心里清楚，那感觉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东西，借着昨夜基座的剧烈震荡和精神的极度疲惫，悄然渗透了进来。是朴先生逸散的记忆碎片吗？还是……使用“晨曦之露”强行对抗黑暗风暴所带来的反噬？

智慧的担忧更深了。她自己也感觉到，与“根源之河”的连接变得有些滞涩，仿佛河流底部也沉淀了一些来自昨夜风暴的泥沙，需要时间去慢慢澄清。

代价，已经清晰地显现在每个人身上。

李瑞谦首当其冲，精神受创，认知面临扭曲的风险。

珉俊似乎也被逸散的负面能量所波及，出现了被陌生记忆侵入的迹象。

智慧的力量运转不再如臂使指，需要净化与调整。

就连夏琳，也因记录和分析那些极度负面的数据，而感到精神上的沉重负担。

他们为了拯救一个濒临崩溃的灵魂，几乎付出了整个团队失衡的代价。

“我们……太冒进了。”珉俊看着初升的太阳，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反思，“在没有完全理解敌人，没有足够力量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就试图去编织那么复杂的网……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智慧沉默地点了点头。她想起林木老者的话——“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创造环境，提供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引子’。”他们昨夜，却试图扮演上帝，去强行修复一颗破碎的心。

“现在怎么办？”夏琳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珉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确保瑞谦的安全，不能让他独自承受。我会让父亲（智慧的养父）悄悄跟着他，确保他不会出事，但给他空间。其次，我们需要对自身进行‘净化’和‘稳固’，尤其是瑞谦和我。第三……”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朴先生，眼神复杂，“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对朴先生的帮助方式。也许……我们能做到的极限，就像尹博士最初说的，只是提供一个稳定的‘支持性子网络’，而不是治愈。”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尹书妍博士的电话，声音沉重：“尹博士，我们……需要帮助。不仅是为了朴先生，更是为了我们自己。李瑞谦他……状况很不好。”

电话那头，尹书妍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说：“我明白了。我立刻安排手上的事情，尽快过去。在我到之前，请务必确保李先生的安全，尽量不要刺激他。还有，你们每个人，都需要进行紧急的心理疏解和压力干预。这次的事件，是典型的次级创伤应激……”

代价已经显形，惨重而深刻。他们不仅未能成功织网，反而让自己深陷泥潭。前路似乎变得更加迷茫和危险。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首先稳住阵脚，清理伤口，才能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黑暗森林中，继续前行。而寻找那位神秘的“梦境织匠”，或者其他能够处理这种深度精神污染的盟友，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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