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之烬 第23章 旧管道区的召唤

技术区临时居所的恒温环境和高能配给，像一层人工编织的温暖茧房，将阿灼与第七庇护所日益严峻的残酷现实暂时隔绝开来。但这种“优待”并非无偿的礼物，而是标好了价码的投资。凯拉技术官的训练课程变得越来越密集，要求也越来越严苛。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能量引导练习，开始引入复杂的模拟信号，试图让阿灼在高度专注的状态下，去“感知”和“共鸣”那些并非源于他自身的、预设好的能量波动模式。

这种训练极其耗费心神。阿灼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持续绷紧的弦，游走在精神力耗尽的边缘。每一次成功的“共鸣”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短暂的耳鸣，仿佛他的大脑神经正在被强行拓展出新的、不属于他的感知维度。凯拉称此为“神经适应性调谐”，是提升控制精度和效率的必要代价。阿灼则私下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对他大脑的某种“重新布线”。

然而，在这高强度、高压力的训练间隙，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常感觉，开始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地干扰着他的感知。

那并非来自凯拉设置的模拟信号，也不是“心脏”区域那磅礴而规律的搏动。它是一种更微弱、更遥远、更…古老的脉动。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训练过度导致的精神疲劳或幻觉。但那感觉顽固地存在着，像一首无法听清歌词、却又能感受到其旋律和情绪的遥远歌谣，持续地在他意识的边缘低吟。

它似乎源于庇护所的下层区域，比“心脏”所在的层级更深、更偏僻。一种低沉的、缓慢的、带着某种奇异规律的嗡鸣，与他体内那些沉寂的PSH粒子产生着极其微弱的、非主动的谐振。这种谐振并不带来力量感，反而引发一种莫名的渴望与牵引，一种想要靠近、想要探寻源头的本能冲动，混合着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难以解释的熟悉感。

他尝试集中精神去“倾听”，但那感觉又飘忽不定，仿佛隔着重重的迷雾和干扰。只有在训练后极度疲惫、意识防御最薄弱的时刻，或者在深度冥想即将入睡的恍惚瞬间，那“歌声”才会变得稍微清晰一点，那“牵引感”才会格外强烈。

他不敢将这种感觉告诉凯拉。他害怕这又是某种“异常”，会招来更严格的测试和监控，甚至可能打破目前这脆弱的平衡。他只能将其默默压抑，当作又一个需要独自承受的秘密。

命运似乎总喜欢玩弄巧合。或者说，在庇护所这个精密而压抑的系统中，个体的意志总会被更大的需求所裹挟。

几天后，一份常规的维护任务清单，经由技术区调度系统，分配到了阿灼的临时工作终端上。由于他名义上仍是维护部的学徒，在不为凯拉提供“测试协助”时，仍需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轻型任务，以维持表面的正常程序。

清单上大部分是技术区内部的设备巡检和清洁工作。但最后一项，却格外显眼：

【任务编号：M-77-OLD】

【区域：下层旧管道区（临近废弃仓储区）

【内容：检查并记录该区域残余热循环管道外壁腐蚀情况，评估绝热层完整性（目视及手动敲击检测）。注意：该区域环境辐射本底较高，部分传感器失灵，需谨慎作业。】

【优先级：低（常规巡检）】

【建议：双人作业（但当前人手不足，执行人员需加倍警惕）】**

旧管道区。

阿灼的心脏猛地一跳。那个这些天来持续在他意识边缘低吟、散发着奇异牵引感的方向，似乎就指向那片被遗忘的区域！

是巧合？还是…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凯拉实验室的方向。她正忙于分析一批新数据，似乎并未关注这份普通的任务分配。但阿灼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她某种未言明的、旨在测试他“感知”能力在真实环境中应用的安排？

他没有理由拒绝。拒绝一项低优先级的常规任务，反而会显得可疑。

穿戴好简易的防护装备，拿起工具包和检测仪，阿灼独自一人踏入了通往庇护所下层的升降梯。随着梯厢下沉，周围的景象迅速变化。明亮整洁的技术区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重的铁锈味、尘埃味和一种属于陈旧机械的、凝滞的空气。灯光也变得昏暗不定，许多照明灯已经损坏，只留下漫长通道陷入深深的阴影之中。

这里的寂静也与上层不同。不是那种被严格控制的静谧，而是一种被遗弃的、死寂的沉默，只被偶尔从古老管道深处传来的、不明原因的金属应力呻吟所打破。空气越来越冷，呵气成霜。

根据地图指示，他来到了旧管道区的入口。一道厚重的防爆门半开着，铰链锈蚀严重，显然很久没有完全关闭过了。门上模糊地标记着过去的区域代号和一些早已褪色的危险警示符号。

他侧身挤了进去。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错综复杂。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行的的主管道如同僵死的远古巨蛇的尸骸，盘绕、交错，支撑着穹顶和壁面。它们表面包裹的绝热材料大多已破损剥落，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甚至布满可疑结晶物的金属管壁。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各种不明来源的碎屑。远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更大规模的、不知用途的陈旧设备的轮廓，如同沉没的巨兽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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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冰封之烬请大家收藏：()冰封之烬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在了某个被遗忘的时刻。

而一进入这里，阿灼体内那种微弱的、被牵引的感觉骤然增强了！

那低沉的、缓慢的嗡鸣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不再遥不可及，仿佛就源自这片废墟的深处。它不再是一首模糊的歌谣，更像是一种清晰的、带有特定节奏的呼唤。一种混合着悲伤、沉寂、以及某种…等待意味的情绪，透过那无形的谐振，直接拨动着他的心神。

他手中的辐射检测仪发出了轻微的警报声，显示这里的辐射水平确实偏高，但尚未达到立即危险的程度。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专注于任务清单——检查管道腐蚀情况。

他沿着一条相对宽敞的维护通道向前走去，手中的工具灯在浓密的尘埃中划出一道孤寂的光柱。他机械地执行着任务，用工具敲击管道外壁，倾听回声判断腐蚀程度，记录绝热层破损情况。但他的大部分心神，都被那越来越强烈的呼唤所吸引。

那呼唤指引着他，让他不自觉地偏离了主通道，走向一条更加狭窄、似乎早已废弃的岔路。这里的尘埃更厚，空气更加凝滞，仿佛几个世纪都未曾有人踏足。

最终，他在一堵看似普通的、由巨大管道和结构梁构成的墙壁前停了下来。呼唤的源头，似乎就来自于这堵墙的后面。

他用手擦拭掉墙壁上一块金属铭牌厚厚的灰尘，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第七区 - 次级循环泵站 - 维护通道 7-G”。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几乎被锈迹覆盖的标识，图案像一个抽象的摇篮，下面有一行小字：“…火种…附属…”

火种？阿灼的心跳再次加速。凯拉似乎提到过这个词。

那强烈的呼唤感，此刻几乎化为实质，就是从这面墙后面传来！

他仔细观察墙壁，发现巨大的管道和结构梁之间，并非完全严丝合缝。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由于常年的应力形变和地基沉降，出现了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后面不是实心墙体，而是更深邃的黑暗，一股更加古老冰冷的空气从中缓缓渗出。

那呼唤声，正清晰地从这道缝隙中传来。

犹豫只持续了片刻。强烈的好奇心和那种源自本能的牵引，压倒了对未知环境的恐惧。他将工具灯调到最亮，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缝隙。

缝隙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陡峭而狭窄的金属阶梯，早已锈蚀不堪，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他屏住呼吸，一步步向下，走了大约十几米深，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完全被遗忘的空间。像是一个修建时预留、后又因设计变更而被彻底封死的设备井底部。这里没有任何光源，只有他手中工具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氧化味和某种奇异的、类似臭氧又带着一丝馨香的气息。那低沉的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震得他胸腔都在共鸣。

他转动灯光，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角落里，堆积着一些难以辨认的、似乎被刻意破坏过的废旧零件和线缆。

而就在这堆废料的边缘，半掩在灰尘之下，有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块大约巴掌大小的、形状不规则的黑色金属块。它表面异常光滑，触手冰凉，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内部蕴含着某种沉睡的能量。它的材质与庇护所任何已知的合金都截然不同，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焊接或铸造痕迹，反而布满了极其复杂、仿佛自然生长而成的光滑纹路，那些纹路在灯光照射下，会折射出一种深邃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幽光。

而那股强烈的、呼唤般的嗡鸣声和牵引感，正是源自于这块金属！

阿灼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东西，绝非凡品！它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庇护所建造时期的产物！它散发出的那种古老、沉寂却又蕴含力量的气息，与他体内PSH粒子的共鸣，都指向某个被深深掩埋的真相。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表面。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绝非来自旧金属的声响，从他头顶的缝隙入口处传来！

是靴子踩碎碎屑的声音？！

阿灼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变得冰凉！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把抓起那块温润又冰凉的黑色金属块，迅速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同时另一只手猛地关掉了工具灯！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屏住呼吸，背部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井壁，心脏在黑暗中疯狂地擂动。

一片死寂。

只有那黑色金属块紧贴着他胸膛皮肤传来的、那种奇异的冰凉与温润并存的感觉，以及依旧在他脑中低沉回响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嗡鸣呼唤，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高处，冷冷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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