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边军军官们如何画出美好的大饼,之前的斑斑劣跡,都是摆在明处的。
军卒们再老实,也知道他们害怕了。
而且,清水军的优厚待遇,百姓富足,早就有所耳闻。
经过一夜的反覆衡量思考。
许多边军军卒都动了逃出大营的心思。
到了白天,李鈺、孔晋等將领,齐聚崔永的中军大帐,极力要求出战。
就连受伤的宋軼,也被人搀扶著,来到大帐中。
神情激愤,要求带伤出战。
他们不相信,就凭四万边军,还衝不垮几千清水军?
崔永扫视著眼前的几员大將。
这些人,都在林丰手下吃过亏,有的还不止一次。
莫用见大將军沉默不语,连忙上前。
“各位將军,稍安勿躁,清水军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逼咱们出营接战,咱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
宋軼冷笑:“人家都打到门上了,咱不能就这么怂吧?”
莫用嘆口气:“宋將军,清水军比韃子都凶猛,试问,咱凭啥去击溃他们?”
提到韃子,几位將军都不说话了。
一齐转头去看崔大將军。
现在被人围了三面,虽然留下一条路。
显然不能撤走,被追著打,边军溃散的会更快。
但是,坚守不出,也不是办法。
不说粮草供给不够,只这思想攻势,势必会瓦解军卒的军心。
崔永也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路上,一时彷徨无主。
他烦躁地挥挥手:“都下去吧,安抚好属下部队,等待本大將军命令。”
几个將领心中都没有好主意,只得垂头无语。
眾人缓缓退出大帐。
莫用独自走在大营的军帐间,神情落寞。
崔大將军不听他的话,若早早率军离开,哪里会有现在的麻烦。
恐怕自己得为自己打算一番,这样的首领,真的让他无能为力。
崔永呆坐帐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崔贏悄悄从后帐处走进来。
她轻轻揉捏著父亲的肩颈。
“爹,就让女儿去跟林丰谈谈吧,都是大宗军队,为何不能合力抗击韃子。”
崔永立刻皱眉呵斥道。
“哼,你准备怎么谈?是让爹跟他服个软么?”
崔贏已经放下了骄傲的心思。
“爹啊,咱以前怎么对待的人家,就跟他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不难吧。”
“笑话,你爹可是朝廷重臣,从二品的大將军,跟他怎么说好听的话?”
崔永的话依然十分强硬。
崔贏急道:“並不是要爹服软,而是多多夸奖林丰,就是...不说难听的唄。”
崔永不再说话,沉思半晌,颓然摇头。
“爹说不出来。”
崔贏急了。
“爹呀,咱们现在,走也走不了,打也打不过,眼看军队就要被瓦解军心,再不壮士断腕,可就来不及了。”
崔永咬牙切齿。
“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夫戎马一生,怕过谁来。”
崔贏无奈,皱眉道。
“爹,您就不为家著想,为女儿想想?”
崔永呆住,眼睛空洞无神。
崔贏见状,咬牙道:“爹,就让女儿去跟林丰谈,只要他放过边军,要女儿如何都可以答应他。”
崔永身体一颤,眼中有些湿润。
没想到他崔永,有朝一日,会让女儿牺牲自己,来成全自己。
崔贏也感觉到了她爹的情绪,连忙安慰道。
“爹,女儿说句公道话,林丰確实有手段,有能力,放眼镇西,还没有比得过他的男儿呢。”
崔永心下恍然。“贏儿,你是早就心嚮往之吗?”
崔贏又羞又急。
“没有啦,爹,女儿只是说句公道话嘛。”
崔永嘆了口气。
“贏儿,你去吧,带著你的手下,如果不成,就別回来了,或者去京都,寻你姥爷暂住。”
崔贏一瞪眼睛。
“爹,女儿不走,看林丰能把我怎么著。”
“嘿,林丰的手段...”
崔永嘿然摇头,没再说下去,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崔贏去吧。
崔贏隨即转身从帐后离开,立刻传令自己的护卫队集合。
然后上马率先从大营的西门出营,逕往清水军营地奔去。
守在西门的是张常有,听到有边军从营门出来。
立刻来到营前观察情况。
时间不大,就看到一队二百骑左右的马队,缓缓向自己营地走来。
“弓箭队,上前列队迎敌。”
张常有沉著地喝道。
步弓营的军卒,立刻呼啦啦往前涌去,在营柵前列好队伍,爬上隔板,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等那一队边军走到不足百步时,张常有看清楚领头的正是崔贏。
他皱眉琢磨著,恐怕这是来谈判了。
带了这么几个人,不可能有別的想法。
张常有心里有些兴奋,老大的心理攻势,看起来效果非常好。
只一个晚上,边军就待不住了。
等崔贏带队来到营寨前,立马看著眼前的清水军驻扎的营柵。
整齐,坚固,厚重。
崔贏嘆了口气,怪不得人家战斗力强。
只看这营柵便能管中窥豹。
崔贏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对面的,请问首领是哪位將军?”
张常有直起身子,探出脑袋,挥著手喊道。
“崔將军,是我,张常有。”
“哦,张將军,我想找林丰谈谈,不知...”
“哎呀,老大他不在这里。”
清水军的几个高级將领,跟崔贏都很熟悉,说话也放得开。
“他是在岭兜子城堡吗?”
“对对对,老大在后方指挥作战呢。”
崔贏对自己也很有信心,知道这些清水军官,不会难为自己。
“那我能去找他说话吗?”
张常有哈哈大笑著说。
“当然能了,您从那边直接过去就行,没人敢拦您。”
崔贏抱拳拱手:“多谢张將军了。”
张常有挥手:“客气客气,快去吧。”
崔贏一拽马韁,冲身后的护卫们挥手,掉头往营寨左侧奔去。
二百护卫紧紧跟在她身后,捲起一阵尘烟,如风一般衝过清水军营前。
营寨內的张常有,跟崔贏对话时,在营柵下,就用手势告诉手下,赶紧去报信。
负责传令的军卒,先一步从营后策马窜了出去。
林丰接到报告,呆立片刻,发出一声嘆息。
知道崔贏过来的目的,肯定是要自己放过边军,重要的是放过她爹崔永。
但是,自己已经做到这个程度,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边军中,放过谁都不能放过宋軼,还有那几个高级將领,这些人在崔永身边,总是挑拨是非,贪腐军资不说,还暗中勾结韃子。
这要不给他们判个斩立决,都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军卒。
白静知道他的心思。
“哥,你迴避一下,让我去应付便是。”
林丰冷笑道。
“不用,没啥不能说的,大是大非面前,谁也不能动摇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