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后，清白人间味 第76章 獠牙染血

“砰！”

安儿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翅的雏鸟，重重摔在冰冷肮脏的石板上，距离那堆狰狞的碎陶片只有寸许！短促的闷哼之后，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蜷缩成一团，无声无息。只有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如同毒蛇的信子，蜿蜒而下，在灰败的石面上洇开一小朵绝望的花。

“安儿——！！！”

沈微婉嘶哑的咆哮，裹挟着喉头涌上的浓重血腥，如同被撕裂灵魂的野兽发出的最后悲鸣，狠狠撞碎了集市角落死寂的冰壳！那声音里蕴含的巨大痛苦与绝望，让所有闻者心胆俱裂！

她枯槁的身体，在那一瞬间，被一股源自地狱最深处的力量强行灌注！

断裂的肋骨在巨大的动作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肺腑！右腿那深入骨髓的麻木被撕心裂肺的剧痛强行唤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疯狂攒刺！膝盖和掌心早已崩裂的伤口，暗红的鲜血混着冰冷粘稠的琥珀色卤汁，汹涌而出！

但她浑然不顾！

仿佛那具残破的躯壳早已不是她自己的！

她猛地从浸泡着毁灭与绝望的卤汁碎片中挣扎站起！佝偻的脊背因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和滔天怒火而剧烈颤抖着，却如同被无形巨手强行掰直的弯弓，绷出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近乎非人的僵硬弧度！

布满血丝的眼球，早已被泪水、血污和一种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彻底吞噬！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从九幽炼狱最底层爬出的复仇恶鬼的瞳孔！里面翻涌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刺骨的死寂，以及最深处那一点足以焚天灭地的、毁灭一切的暴戾火焰！这双眼睛，死死地、如同淬了剧毒的钢钉，狠狠钉在吴氏那张因安儿突然的反扑和沈微婉此刻的异变而瞬间褪尽血色、浮上惊愕与一丝真实恐惧的脸上！

那只一直死死攥在掌心、深嵌进皮肉骨缝里的粗厚碎陶片——那片承载着她赖以生存的坛子最后弧度、浸透了她自身鲜血和绝望卤汁的粗粝凶器——此刻被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高高地、决绝地举过了头顶！

锋利的、参差不齐的破碎边缘，在惨淡天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如同远古凶兽獠牙般的森然寒光！粘稠的琥珀色卤汁混着暗红滚烫的血水，顺着她枯槁如柴的手臂、破烂不堪的衣袖，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重而粘腻的声响，如同地狱的计时沙漏。

集市角落的空气彻底凝固。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咽喉。

所有的声音——风声、人声、甚至心跳声——都消失了。

只剩下沈微婉粗重得如同破败风箱般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沉重地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刮过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烈的铁锈味。

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的表情。风霜血污如同凝固的面具，深深刻印着苦难的沟壑。嘴角那抹暗红干涸的血痕，如同最凄厉的烙印。只有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死寂眼眸，死死锁定着吴氏，如同锁定着深渊中唯一的猎物。

干裂起皮、沾满暗红血污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翕动着。没有哭喊，没有咒骂，甚至没有咆哮。只有一声嘶哑到如同砂纸摩擦朽木、低沉到如同九幽黄泉回响、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如同万年玄冰崩裂般决绝气息的低语，一字一顿地，如同钝刀切割着自己的血肉，从她喉咙最深处，无比艰难地挤压出来：

“你……”

“敢……”

“动……”

“我……”

“儿……”

最后一个“儿”字尚未完全落下！

如同被那低语中蕴含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彻底点燃！

沈微婉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狂暴的力量！那力量无视了断裂肋骨的哀鸣，压垮了右腿麻木中的锐痛，碾碎了膝盖掌心的伤口！

她如同扑向猎物的濒死凶兽，拖着那条麻木剧痛的残腿，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笨拙、却又带着毁灭性速度的姿态，猛地朝着近在咫尺的吴氏扑了过去！

高举的碎陶片，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裹挟着她所有的屈辱、血泪、绝望和焚天的恨火，朝着吴氏那张涂满厚粉、此刻写满惊骇的脸，狠狠刺下！

“啊——！！！杀人了！！！”吴氏魂飞魄散！那张刻薄的脸瞬间扭曲成最惊恐的鬼脸！吊梢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倒映着那抹飞速放大的、沾血带卤的森然獠牙！她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最破音的尖叫！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拼命向后躲闪！

锋利的碎陶片，带着千钧之势，擦着吴氏拼命后仰的脸颊边缘，狠狠划过！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料被撕裂的声响！

紧接着是皮肉被划开的、极其细微的闷响！

吴氏只觉左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猛地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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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脸！我的脸！”她杀猪般的惨嚎响彻云霄！枯瘦如鸡爪的手死死捂住左脸，指缝间，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精心保养的手指，染红了她簇新的靛蓝棉袄衣领！那刺目的红，与她脸上厚厚的白粉形成最惊悚的对比！

她惊恐万状地松开手，看着掌心那一片刺目的鲜红，又摸向脸颊那火辣辣的伤口，触手温热粘腻！巨大的恐惧和毁容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什么恶毒算计，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发出更加凄厉的嚎叫：

“血！流血了！我的脸！我的脸被这疯婆子毁了！救命啊！杀人了！快抓住她！抓住这个疯婆子！”

沈微婉一击落空，巨大的冲势让她本就残破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断裂的肋骨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猛地一黑！她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向前扑倒！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她再次摔进了冰冷粘稠、散发着浓郁绝望气息的琥珀色卤汁和碎陶片之中！锋利的碎片再次深深扎入她的身体，带来新的剧痛！暗红的鲜血更加汹涌地涌出，与卤汁彻底交融，在她身下洇开一大片惊心动魄的暗红！

那只染血的碎陶片，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不远处的污水中。

她挣扎着，想抬起头，想再看一眼安儿，想再扑向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但剧痛和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深陷的眼窝里，那点疯狂燃烧的火焰，在触及安儿依旧无声蜷缩的小小身影时，骤然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浇灭，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死寂。枯槁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额角瞬间红肿，混着血污和卤汁，一片狼藉。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感知到的，是身下冰冷粘稠的卤汁，是刺鼻的血腥味，是吴氏那歇斯底里、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尖叫，以及周围瞬间炸开的、更加混乱惊恐的声浪。

“天爷！真见血了！”

“吴妈妈的脸！”

“那疯寡妇晕过去了！”

“孩子！那孩子也不动了！”

“快！快报官啊！”

“作孽啊！作孽啊！”

王婶的哭嚎，李婶的尖叫，张嫂的呼喊，老郑沉闷的怒吼，路人惊恐的议论……所有的声音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而遥远地涌来，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集市角落，彻底乱成了一锅煮沸的、带着血腥味的毒粥。

流淌的琥珀色卤汁混合着刺目的鲜血，在冰冷肮脏的石板地面上肆意蔓延，如同巨大的、无法愈合的伤口。

破碎的粗陶片如同散落的獠牙，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一边，是吴氏捂着流血的脸颊，歇斯底里地尖叫哭骂，状若疯魔。

另一边，是沈微婉枯槁的身体无声地趴在血卤之中，如同死去。

中间，是安儿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嘴角的鲜血在惨淡天光下，红得刺眼。

寒风呜咽着卷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打着旋儿，落在血泊之上，落在破碎的腌菜上，落在昏迷的母子身上，也落在每一个围观者惊恐或复杂的脸上。

獠牙已露。

血染尘埃。

这炼狱般的市井，终于用最残酷的方式，将最后一点温顺的羊皮，从这具枯槁的残躯上，彻底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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