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的晨雾裹着松针的冷香,像一匹没织完的素纱,缠在飞檐斗拱上,连空气都浸着几分黏腻的凉。我握着扫帚柄站在观门内,木柄被晨露浸得发潮,指腹蹭过能摸到细密的木纹。帚尖刚扫过第三级青石板,就被脚下一团软绵的东西绊得往前踉跄——膝盖磕在石板上,传来一阵钝痛,扫帚也“哐当”砸在地上,散开的竹枝扫起几片雪白的东西,打着旋落在我鞋尖前。
低头时,呼吸猛地顿了半拍。
满地都是槐花瓣。
不是往年零星点缀在枝头的模样,是铺天盖地的盛,白得晃眼,叠在青石板的青苔缝里,密得像昨夜刚下过一场薄雪。风从观外吹进来,卷起几瓣贴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刚融的冰。我蹲下身捻起一片,花瓣的脉络清晰得能看见里面流动的淡光,指尖轻轻一捏,竟没有寻常花瓣的脆感,反而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纸。
这棵老槐树长在青云观西侧快百年了,往年入夏才开十几朵,香气淡得要凑到枝头才能闻见,哪会有这般疯魔的长势?
更怪的还在后面。
我看着那片落在脚边的花瓣,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雪白的瓣身竟慢慢褪成了透明,像冰雕在暖阳里融化,却没有一滴水珠落下。它轻飘飘地离了石板,顺着雾气往上飘,到胸口高时忽然闪了两下——不是阳光折射的亮,是从花瓣里透出来的暖光,像烛火摇曳,再眨眼,花瓣就凭空没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是……”我伸手去接另一片飘过来的花瓣,指尖刚触到瓣边,一阵暖意突然顺着指缝钻进来,不是当下晨雾的凉,是去年盛夏晒透了的暖——带着老槐树的木质香,混着道观后院晒谷场的麦香,连耳边都突然炸起蝉鸣,嘶嘶的,吵得人太阳穴发涨。
眼前的雾好像散了。
我看见去年的自己坐在槐树下磨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磨石“沙沙”蹭过剑刃,溅起的火星落在槐树叶上。师父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端着盏热茶,热气绕着他的白须往上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暖得晃眼。他还笑着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被蝉鸣盖过,我刚想凑近听,画面突然碎了——像被风吹散的雾,眼前还是青云观的晨雾,手里的花瓣已经变成透明,飘到半空中,闪了闪就消失了。
“阿澈!你快看这鬼东西!邪门得很!”
粗嗓门从观外传来,伴着酒葫芦晃动的“哗啦”声。我抬头就看见赵二郎举着个青釉酒葫芦跑过来,粗布短打沾着草屑,裤脚还卷着,跑起来的时候,腰间的刀鞘“哐哐”撞着胯骨。他跑到槐树下猛地刹住脚,差点摔个屁股墩,踉跄着蹲下身,手指捏起一片刚要变透明的花瓣,眼睛瞪得溜圆,连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
“你摸摸!你摸摸!”他把花瓣往我面前递,声音都发颤,“我刚才盯着它看,居然看见我小时候偷我爹酒喝的样子!就……就在这棵槐树下,我把偷来的酒坛子埋在树根底下,怕被我爹发现,还特意用石头压着。现在想起来,那酒是我爹藏了三年的陈酿,我偷喝的时候呛得直咳嗽,现在嘴里还能尝到那股子苦味!”
我接过花瓣,指尖刚碰到,右手腕上的噬魂丝突然动了——不是平时蛰伏的样子,是细细的丝绦从袖口滑出来,像有生命似的缠上花瓣。刚碰到瓣身,噬魂丝就轻轻震颤起来,像是在吸收什么东西,一股暖意顺着丝绦往胳膊里钻,比刚才更浓,眼前又闪过个画面:还是去年的槐树下,我刚磨完剑,师父递过来一块桂花糕,糕上的糖霜还沾着芝麻,他说“阿澈,今日练剑认真,赏你的”,声音温得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画面一闪而逝,手里的花瓣彻底变成透明,顺着噬魂丝往上飘,没入空气里。噬魂丝也安静下来,缩回袖口,只留下手腕上一点淡淡的暖意。
“这不是普通的花瓣。”我心里隐隐发沉,左手的封界纹突然轻轻发烫——不是平时的凉,是带着点灼意的暖,像揣了块刚烤热的玉,顺着掌心往胳膊里窜。我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封界纹的纹路比平时更清晰,淡金色的线在皮肤下隐隐发光,像是在感应什么东西。
“是时间乱流!”
清脆的女声从树后传来,伴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我转头就看见青璃从老槐树后面跳出来,手里抓着只彩色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纹是深紫色的,像用墨描出来的藤蔓,竟和妖界聚魂树的纹路一模一样。她跑得太急,鬓边的银饰“叮铃”响,耳尖还沾着片雪白的槐花瓣,鼻尖沁着薄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蝴蝶是从花瓣里飞出来的!”她把蝴蝶往我面前递,声音里带着点紧张,“妖界的老槐树从来不会开这种花,我听妖界的长老说过,只有六界的时间线乱了,才会出现‘时光残影’——就是把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像影子一样映在这些花瓣里。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什么了?”
“时光残影?”我接过蝴蝶,指尖刚碰到它的翅膀,左手的封界纹突然更烫了,暖意顺着掌心往胸口窜。蝴蝶翅膀上的紫色纹路突然变了——不是藤蔓的样子,变成了一个人的轮廓,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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