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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小说网 > 军事历史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 第849章 猎场虽好,狐狸还未入洞

御座之下的王准,这个一向以阴冷、自制着称的不良府大统领,在听到“实缺官职”四个字时,苍白的脸上猛地涌起一片无法抑制的潮红,如同被滚烫的鲜血泼中!

他倒吸一口凉气,胸腔剧烈起伏,随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极地冰峰反射烈日般的慑人精光!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阴鸷与震惊转化为对帝王宏图伟略的五体投地之服,猛地深深拜伏下去!

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圣明!烛照万里!洞察幽冥!此榜……此榜一出,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必将天下震动!何止调动市井泼皮、江湖草莽?那些蛰伏山林的亡命巨寇、手握家兵心怀大志的地方豪强、身怀绝技却因出身低贱而郁郁不得志的民间高手……必将如嗅到血腥的群鲨,倾巢而出!争先恐后,扑杀国贼!!”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那是一种洞悉人心、预见未来的狂热。“以‘侠义’之名,行‘报国’之实!更兼‘入仕’青云之阶……此乃……此乃化江湖草莽为帝国干城!将地下汹涌暗流,引为陛下御用之江河!”

“从此,伪朝门阀之细作,敌国奸佞之爪牙,将如过街之鼠、瓮中之鳖,陷入我大唐亿兆子民铺就的汪洋大海!无所遁形!十死无生!这……这才是我大唐真正的,无远弗届、牢不可破的天罗地网!陛下胸襟气魄,王准……心服!口服!万万服膺!”

裴徽没有说话。

他缓缓端起面前那盏已经不再沸腾、色泽转为温润碧绿的茶汤。

青瓷白釉,映衬着茶汤如最纯粹的美玉。

袅袅热气,再一次柔柔地模糊了他唇边那抹掌控乾坤、挥斥万方的笑意。

他轻轻吹开浮在面上的几根细毫,浅啜一口。

清新的茶香带着一丝微苦的禅意,在唇齿间温柔地弥漫开来,仿佛刚刚那足以撕裂朝堂、颠覆乾坤的宏图大略,只是一缕随茶香便可化去的浮尘。

“不错。” 他放下茶盏,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温和,如同拂过大地的春风,但那温和中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山河改道,沧海桑田。

“与其我们费尽心力,在暗无天日的泥泞沟渠中追捕那些令人作呕的老鼠……不如让阳光,普照下去。”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殿宇阻隔,看到那即将席卷万里河山的磅礴洪流。

“让每一个角落都曝于光天化日之下!让每一个我大唐的子民……都成为朝廷的耳目,成为扞卫他们父母妻儿、田产家园的……最坚固的壁垒!”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寂静的偏殿内回荡,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开始:

“这,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这,才是……我大唐江山永固、千秋不败的……根基!”

……

……

新一期的《天工快报》,像滚烫的熔岩,猝不及防地冲入喧嚣市井之中。

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瞬间点燃了整个城市的狂躁与沸腾!巨大无形的能量以帝国心脏长安为中心,如同失控的燎原野火,带着撕裂长空的狂暴气势,卷过巍峨城池、驰道驿站、村落渡口,瞬间点燃了整个帝国的情绪!

……

午后的日光带着慵懒的尘埃,懒洋洋地照在茶馆油腻的八仙桌上。

说书人猛地一拍醒木!那声“啪!”脆响,如同旱地惊雷,瞬间压下了满堂嗑瓜子、扯闲篇的嗡嗡声,所有茶客的脑袋都下意识地转向高台。

“书接——上回!”那留着山羊胡、穿褐色长袍的说书先生,唾沫星子在午后的微尘中飞溅,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利剑出鞘!他单手作挽弓状,目眦欲裂: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天工城外,‘嗡——’!一声可怕的巨响破风而来!不是一支!是数十支!破甲重弩!带着倒钩的、淬了毒的精钢箭头!撕裂长空!如蝗蔽日!直射御辇!!!那车夫老王头……半个脑袋‘噗’地一声就被掀飞了!鲜血……喷溅得像开了染坊!”

他猛地挥舞手臂,如同身临其境的卫士,“圣驾危矣!就在千钧一发!龙辇旁的忠勇护卫——‘虎牙郎将’赵信!大喝一声:‘誓死护驾!’猛地一勒马缰,那马儿吃痛人立而起!赵将军竟以身作盾!噗噗噗……三支弩箭!透胸而过!血泉喷涌!可他……

他硬是用铁打的脊梁扛着!血葫芦似的人不倒!马不退!为身后禁军兄弟腾出了反应之机!刹那间!刀光闪烁!箭雨对射!血雾升腾!杀声震破了那天工城的琉璃瓦顶!……”

他描绘得活灵活现,仿佛自己亲眼见证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护驾血战:

“混乱中!又是三个蒙面刺客!从道旁土堆后鬼魅般窜出!手持淬了剧毒的短刃!口喷黑血疯魔般扑向御辇!眼看就要……诶呀!恰在此时!马蹄声如爆豆!烟尘中一道墨色身影快如闪电!那是谁?那便是——不良府天字号都尉‘惊鸿影’柳无眉!一声清啸:‘鼠辈敢尔!’纤手连挥!三道寒星带着刺耳锐啸破空!三个刺客咽喉飙血!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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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说书人猛地一拍大腿,“什么叫神兵天降?这就叫神兵天降!三炷香!就三炷香的功夫!从圣驾遇袭到贼寇授首!不良府精锐尽出!把这群胆敢犯上作乱、刺杀咱们头顶青天的杂碎!杀了个干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你们说——该不该?!”

“该——!!!” 茶馆内瞬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怒骂声、拍桌子声、摔茶碗声混作一片!

“杀得好!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这帮没王法的畜生!敢刺杀圣上?!老子的锄头都想去挖他们的心肝!”

“不良府的爷们!好样的!给咱长安人长脸了!”

一张张平日里或是麻木、或是精于算计的脸上,此刻都涌动着最原始的愤怒与对忠勇士卒的敬佩。

一种名为“同仇敌忾”的情绪,在茶水的热气和愤怒的喧嚣中悄然滋生,弥漫。

……

……

这里永远是长安最拥挤、最喧闹的地方之一。

但今日,气氛格外不同。

人群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蚁群,黑压压地挤在几份刚刚浆糊未干的新告示前。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后面的人根本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伸长脖子,焦急地向前探问。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衿、头戴方巾的中年落魄秀才,被热情的街坊推到了最前排。

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辨认着公文上端严肃穆的字体和鲜红刺目的官印,大声念道:

“……京兆府奉旨昭告天下万民书……”

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

“……前有逆党贼寇,丧心病狂,于天工城外,悍然行刺吾皇陛下……”

念至此处,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咒骂。

“……幸赖圣天子威灵,忠勇将士浴血护持,不良府雷霆出击,尽戮凶顽……”

有人拍掌叫好。

“……然逆贼羽党未尽,亡我之心不死!为肃清寰宇,佑护黎庶安康,朝廷特设——‘捕谍赏格令’及‘爱国侠义榜’!”

“啥?!多少?!”一个挤在最前面、光着膀子、身上冒着汗碱、肩头还搭着扁担麻绳的精壮挑夫,一听到赏格的具体数额,眼珠子猛地瞪得像铜铃!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陡然拔高,变了腔调:“三……三百贯?!我的……我的老君爷亲娘祖奶奶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触电般跳起来!猛地抓住旁边一老农的胳膊,指节用力得发白:

“张伯!听见没?!三百贯!整整三百贯铜钱!堆起来能有俺娘那个土炕高了吧?!买……买啥不够?!够在长安南城买个小院!再娶个丰腴腰细的媳妇!顺义门外最上等的水浇地能买他娘的二十亩!以后老子……老子也能穿绸子挂拐杖当富家翁了?!老天爷开眼!真开眼了!”他的脸因为剧烈的亢奋变得通红,呼吸粗重,眼神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

那被他抓着的老农张伯,同样满手粗茧、一脸风霜。他先是呆滞,旋即浑浊的眼珠子里也爆发出了狼一样希冀的光芒!喉咙里咕噜作响,使劲搓着那双布满老茧、裂纹如同龟裂大地的手掌,声音打着颤:

“不……不止三百贯啊!那秀才还说……十个……十个啥来着?哦对!‘侠义分’!抓一个细作,就能上那个……那个英雄榜!十个积分就行!俺们村东头老赵家那个浑小子赵二虎!从小没爹娘,跟着他那个走南闯北、最后被响马砍死在半道上的舅姥爷学了十年武艺!那小子有把子蛮力!一杆枣木棍舞起来,泼水不进!狗都近不了身!以前尽干些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的混账事!三天两头被亭长抓着打板子!这回……这回祖坟冒青烟了!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啊!他要是能……能砍下一个细作的脑袋……那不光是钱!那是光宗耀祖!进了那个啥‘侠义榜’……老赵家的祖宗牌位都得朝南转了!”

老农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死死抠进自己破旧衣襟的棉絮里。

旁边一个精瘦的、小贩打扮、眼里带着市侩机灵劲的青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死死盯着秀才念出的那“十贯一条消息”几个字,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他压低声音,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身旁的朋友说:

“十贯……十贯呐……在东西两市,够老子舒舒服服摆上三个月的摊不愁吃穿了!隔壁张屠户家那个二小子,张二愣!整天在丰邑坊斗鸡遛狗,混迹赌档屁正事不干,就是眼贼精!什么生面孔、怪口音、鬼祟举动,他一眼就能瞅出来!上回不就帮着坊正逮了个偷井盖的贼么……嘿嘿,”

他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嘴角露出狡猾的笑容,“老子找他!请他在平康坊最好的酒肆搓一顿!灌他两斤黄汤!就让他去各坊乱晃悠!”

“专门盯那些生面生眼的、探头探脑的、打听事儿不着调的!一条有用的消息……嘿嘿,分他一半,五贯!老子也能落五贯!一本万利啊!这生意……做得!”

他已经开始琢磨如何运作他的“情报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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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而在人群稍远一点的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多处打着补丁的儒衫、面容带着长久不得志的愁苦与萎靡的中年书生,此刻如同被一记无形的重锤砸中!

他死死攥着自己唯一还算体面的衣角,指关节捏得青白!

他根本听不清前面人的喧嚣,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被秀才反复念诵、如同仙音纶旨的几个字——“授予实缺官职”!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翕动:“授……官……实缺……官职……”

这六个字仿佛带着霹雳雷霆,将他郁积十数年的屈辱、愤懑、绝望瞬间击得粉碎!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十年寒窗……只换得胥吏白眼……只看得那金榜无名……”

他低声地、一遍遍地呓语,眼中那早已熄灭的名为功名的火焰,如同被泼了猛火油,骤然重新燃起!那火焰不再是清高纯粹的求取功名,而是掺杂了极度渴望与一丝凶狠的强烈野心!

“科举……苦熬……阿谀奉承……看尽白眼……如今……苍天有眼啊!侠义榜……凭本事……真本事!豁出这条腌臜命去!砍他几十个敌寇的狗头!搏一个官身!封妻荫子!衣锦……还乡……”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张贴在城墙上、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悬赏榜文,那眼神炽热得如同即将扑火的飞蛾!

一股无形的、燥热的、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狂潮——名为“全民猎谍”的狂潮!

在朝廷告示、说书故事、邻里口耳相传的交汇催化下,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整个长安城,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巡街的金吾卫校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不再仅仅为了治安,更带着审视与搜索!

隔壁王大婶和张家大娘的闲聊:“哎,听说了么?春明门刘记皮货铺新来的账房,说话总带着怪腔调,像……有点像江南那边?”

“嘶……对哦!昨个儿还看他跟一个胡商模样的在巷口嘀咕了半天……” 原本的家长里短,悄然变成了最原始的情报交流!

市井流言中,关于“生面孔”、“鬼祟行径”、“打听奇怪消息”、“说话带外乡口音”、“出手阔绰行踪不定”的描述,迅速盖过了以往的神怪与花边,成为最热门的话题和最危险的标签!

最显着的变化是——

但凡在长安街头,尤其是在坊市、城门、茶馆、客栈附近,出现一个非本地口音(或是长安各坊间口音都截然不同)、穿着打扮略显不合时宜、行为举止有些躲闪、打听事情过于细致、甚至仅仅是长相被旁边人看着“不像好人”、“不顺眼”的陌生面孔……

立刻!无数道灼热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目光便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目光里——

有发自内心的警惕(敌寇?)。

有探寻掂量的审视(值多少钱?几个积分?)。

有毫不掩饰的好奇(能领赏吗?)。

而更深、更沉、如同熔岩般在底下汹涌燃烧的……则是对那足以改变一生命运的三百贯铜钱、对那可能挤进前十扬名立万的‘侠义分’、对一个普通贩夫走卒做梦都不敢想的青云正途——官职!所抱有的**裸、毫不掩饰、甚至带有几分疯狂意味的——强烈渴望!

一场由帝国最高权力者亲手发动、以整个天下为棋盘、以煌煌阳谋为旗帜、将亿万黎庶卷入其中的……波澜壮阔的猎谍风暴,已在帝国的心脏长安,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这股暗流之下,惊惶失措的阴影正疯狂逃窜;蛰伏的巨鳄在阴暗角落发出低沉的嘶吼;新的仇恨与阴谋亦在悄悄滋生……

长安城外的官道,烈日灼烤着黄土路面,蒸腾起阵阵扭曲的热浪。

道旁简陋的茶棚,宛如荒漠中的残舟,几面褪色的布幌无力地耷拉着。

棚内,油腻腻的木桌散发出混杂了汗臭与劣质茶末的馊味儿,几只肥硕的绿头苍蝇执着地撞击着蒙尘的窗棂。

那几个“行商”坐在最外侧的条凳上,身上的葛布衣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盐渍,紧贴在结实的背脊上。

尘土牢牢嵌入了布料纹理,使得本就不甚光鲜的衣物更显落魄。

领头汉子张屠端起粗瓷碗,浑浊的茶汤打着旋,浮着几片几乎融化的碎茶叶梗。他咕咚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劣质的苦涩直冲脑门。

“呸!”坐在他对面,叫李三的精瘦汉子啐了一口泥痰,低声抱怨,“这他娘的是茶?刷锅水都比这好喝!”

“少废话,喝完赶路!”张屠瞪了他一眼,眉宇间锁着一丝焦躁。他们脚边几个用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沉重异常,坠得袋口深深勒进泥土里。

包裹形状各异,却不像是寻常的山货干果。

茶棚老板姓王,人精瘦得像风干的腊肉,背脊佝偻着,脸上却堆叠着极其市侩又热络的皱纹。

他拎着硕大的长嘴铜壶,慢悠悠地走过来,“几位客官,天热辛苦啊,再添点开水?”他的声音干哑,带着长安城底层特有的油滑腔调,目光却像最灵巧的梭子,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几个包裹的轮廓,尤其在那几双沾满泥泞、靴筒边沿却意外挺括的牛皮短靴上,停顿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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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啊,老板好眼力,”张屠含糊地回应,试图让声音显得豪爽些,“可不是嘛,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但那个“天”字,尾音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上挑,泄露了蜀中方言的根脚。

王老板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蜀中来的?哎呀呀!不容易不容易!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刀兵四起,到处乱糟糟的,几位敢走这趟商路,那真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喽!听说前阵子还有伙马贼,就在北边那片林子里劫了队过路的商旅,啧啧,惨啊!”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熟练地续着水,滚烫的开水注入碗中,激起沉闷的水泡声。

棚角,伙计栓柱,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带着懵懂和几分讨好的傻气。

他拿着快看不出颜色的破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旁边空桌的油腻桌面。

耳朵却支棱着,几乎竖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如同粘人的蛛丝,紧紧缠绕在张屠等人身上。

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捏着抹布而微微泛白,透露着内心的紧张。茶棚后面,一道半人高的土坎阴影里,隐约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模仿鹧鸪叫的低鸣。

这是约定的信号。

棚外不远处的歪脖子老槐树下,浓密的树荫遮掩着两个“脚夫”。

他们敞着粗布短打的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胸膛,草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布满胡茬的下巴。

汗水沿着虬结的肌肉纹理流淌。其中一个外号“铁手”的脚夫,粗糙的大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身后的草垛上,那里,两截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泛着深枣木暗沉光泽的短棍末端,悄无声息地被他的指腹按住。

棍身沉甸甸的,浸透了汗水,如同蛰伏的毒蛇。

“老板消息倒是灵通,”另一个行商,脸上有疤的马脸汉子陈武,闷声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近来…道上真这么不太平?没听说有啥别的…碍眼的事儿吧?”他端起茶碗,却没喝,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粗糙的缺口。

王老板摆摆手,浑浊的老眼微眯:“嗨!还不就那些腌臜事?流民作乱,逃兵劫道,听说最近…”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秘的腔调,“长安城里风声紧得吓人!到处都在抓‘耗子’!也不知哪路的瘟神作祟!”

他说着“耗子”两个字时,眼角的余光像淬了毒的钩子,在张屠等人脸上飞快钩过。

张屠的心脏猛地一沉,背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被风一吹,凉得透骨。

那感觉,像是冰冷的钢针顺着脊椎滑下。

李三脸上也变了颜色,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陈武眼神瞬间变得凶戾,猛地放下茶碗,碗底砸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咚”响,溅出几点浑浊的茶汤:“啰嗦什么!太平不太平还用问?老子们走得正行的直!问东问西作甚!时辰不早了,走了!”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身下的条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王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被一种更热络的惶恐取代:“哎呀客官,对不住对不住!老汉多嘴!多嘴!这就收拾这就…”他一边作势弯腰去扶凳子,一边飞快地对栓柱的方向使了个凌厉如刀的眼神!

张屠再也坐不住了,霍地起身:“走!”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锐变形。

几枚铜钱被胡乱拍在油腻的桌面上,甚至有一枚滚落在地,沾满了土灰。

他抄起地上的包裹,只觉得那裹尸布似的麻布沉得坠手。

几人仓皇冲出茶棚,脚步杂沓,带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那沉重的包裹在他们跑动中发出沉闷的、金属相撞般的异响。

就在他们背影消失的刹那,王老板脸上所有的谦卑和世故如同被一把揭去的面纱,瞬间变得冰冷肃杀,皱纹都凝成了刻骨的锋芒。

他对着栓柱的背影,用几乎不可闻却又异常清晰的唇语吐出两个字:“卢氏!十里铺方向!”

——这既是目标,也是下一步联络点的信息。

栓柱如同被鞭子抽了一记,猛地丢开抹布,小小的身影异常矫健,像一道灰色闪电,连滚带爬地翻过茶棚后那道土坎,消失在一人多高的枯黄蒿草丛掩映的田埂小道上。

树荫下,“铁手”和他的同伴早已无声地起身,草垛里的两截枣木短棍不见了踪影。

他们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无声而迅猛地沿着官道旁杂乱的树丛和土沟,远远追摄着那几个惊慌失措的身影,既不靠近,也绝不让猎物脱离视线。

……

……

长安城西,漕运码头。正午的烈日炙烤着河滩,浑浊的渭河水裹挟着泥沙,发出沉闷的哗啦声滚滚东去。

空气像是被煮开了,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河水蒸腾的湿霉味、岸边堆积的咸鱼干和货物腐朽的混合怪味,钻进鼻孔,令人窒息。

一艘其貌不扬的平底货船刚艰难地靠上简陋的木制栈桥,船帮上沾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水底的污垢。

几个穿着灰色短褂、腰系麻绳的苦力“帮工”正从船舱里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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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们动作麻利得过分,配合默契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言不发,只有沉重的喘息和货物落地的闷响。

但他们的眼神却锐利而警惕,每次抬起沉重的木箱走过狭窄摇晃的跳板时,视线总会本能地扫过码头上忙碌的人群、远处的哨棚、停泊的船只。

那眼神飘忽不定,刻意避开与人对视,隐藏着一种捕食者的警觉。

一个穿着半旧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王氏,蹲在离这艘船下游不远处的河边大青石上洗衣服。

河水在石缝间打着漩。她手里的木槌一下下用力敲打着石头上湿透的粗布衣衫,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梆、梆、梆”声,混在码头嘈杂的背景音里,如同心跳般稳定。

汗水和河水混在一起,顺着她被生活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几缕花白的头发黏在额角。

她看似专注于手里的活计,浑浊的目光偶尔抬起,也只是茫然掠过喧嚣的码头,扫过那艘正在卸货的平底船,又很快落回捣衣石上。

两个赤膊的壮汉正合力抬着一个裹着浸透桐油、显得格外黑亮的油布包裹的长条木箱,颤巍巍地走过那仅容一人通行的窄跳板。

箱子不大,约莫五尺长,一尺多高,但抬箱子的两人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每一步都踩得吱呀作响的跳板剧烈晃动。旁边另一个“帮工”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箱底虚托了一下。

王氏手里的木槌节奏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就在最后那个抬后杠的帮工(正是先前呵斥过妇人的那个),前脚即将踏上坚实岸边的瞬间!

“哎—哟!”王氏突然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像是被热水烫到,又像是踩空了石头!

她整个人往后猛地一仰,手里沉重的洗衣木盆仿佛失手般轰然翻倒!

盆里浑浊的泥水和半盆湿透的粗布衣服倾泻而出,“哗啦”一声正好在那帮工脚前方铺开一片狼藉!

更糟的是,一件打满补丁的长衫和一条老旧的亵裤如同水蛇般,顺势卷缠住了那帮工沾满泥水的小腿和脚踝!

“作死的蠢婆娘!眼瞎了不成?!找死!”那帮工猝不及防被绊了个趔趄,肩上沉重的木箱猛地向下顿砸!

沉重的箱角重重磕在木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哐当!”巨响!

包裹的油布都被震松了一角,箱内瞬间传出一阵清晰、短促而密集的轻微金属碰撞声——如同几十把短刀在匣中相互撞击!这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异常刺耳!

帮工瞬间脸色铁青,一股戾气直冲头顶,抬脚就想狠狠踹开缠在脚上的湿布。粗壮的裤腿被猛地提起了一截!

“对不住!对不住!官人饶命!老婆子该死!该死!”王氏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惊恐和卑微,脸吓得惨白如纸。她几乎是扑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扒拉那些缠在帮工脚上的湿衣服,动作笨拙而仓惶。

就在她低头伸手去够那件亵裤的刹那,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弩箭,借着这混乱的掩饰,死死钉在了那帮工因抬脚而露出的、被泥浆浸透的牛皮短靴靴筒边缘!

靴筒里面,一截乌黑如墨、泛着冷硬金属幽光的匕首柄,赫然在目!冰冷的杀器与温热泥泞的裤脚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更重要的是,目光再往下探——在那粗壮的小腿脚踝上方三寸许,一个狰狞的刺青刺破泥泞和黑毛,清晰地映入王氏狂跳的瞳孔:一只青黑色的、筋肉虬结、爪子锋利如钩的秃鹫腿爪,正以一种撕裂皮肉的姿态伸展着!

那图案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吻合着不良人三天前在城门告示上重点描绘过、并在秘密训诫中提到无数遍的——蜀地伪朝死士营的专属烙印!

嗡——!

王氏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恶流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血液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又瞬间冻结,太阳穴突突狂跳。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当场瘫软,但她布满皱纹的脸硬生生拧成了一个苦求饶命的凄惨表情,嘴里语无伦次地念着告罪词,哆嗦着手更狠命地去撕扯那些湿布。

“滚开!”帮工终于甩开了缠腿的布料,厌恶地低吼一声,如同甩开一只臭虫。

他强压下惊怒和隐隐的不安,与同伴一起迅速抬起那发出异响的箱子,脚步加快离开河边这块“晦气”之地。几个同伴也投来不善和催促的目光。

王氏抱着那盆散乱污秽的湿衣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像一只受惊过度、连滚带爬的土耗子,慌不择路地朝着远离码头仓库区的方向“逃”去。

沉重的木盆勒在手臂上生疼,散乱的湿衣服拖拉在地上蹭满了污泥。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个害怕被报复的可怜媳妇。

然而,当她冲进一条堆满废弃渔网和腥臭鱼筐的逼仄巷弄时,脸上的惶恐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锐利和决心!

她猛地将那盆碍事的衣服连同木盆一起甩进一个积满臭水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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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粗麻衣裙被她利落地挽起系在腰间,露出两条依旧结实的小腿!哪里还有半分老态龙钟?

她深吸一口气,如同狸猫般在复杂狭小的巷弄里极速穿行,目标精准无比——码头上那面黄色龙旗下的巡防水师哨棚!沉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被她强行压制在胸膛深处,淹没在身后渭河永不停息的滚滚涛声里。

……

……

朱雀大街南端,不良府门前那巨大的青石广场,此刻宛若一口煮开了的大锅,喧嚣鼎沸,人声汇成一片模糊却震撼的声浪。

正午炽烈的阳光无情地烤炙着地面,蒸腾的热浪扭曲着空气。

领取赏金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朱雀大街上。

这条队伍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盛唐民间群像:满手老茧、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关中老农,敞开衣襟露出古铜色胸膛、身上带着草屑的樵夫;短衫绑腿、眼神精明的市井小贩;

裹着包头、皮肤粗糙的边地赶驼客;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袖口磨破的书生,他们脸上都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自得、期待以及仿佛被卷入时代洪流的惴惴不安。

人人手中捏着一张代表身份的凭证,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那座象征着巨大财富与荣耀的不良府大门。

而在广场的另一侧,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却又奇诡地并行的景象。

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一串串被牛筋索五花大绑、颈戴木枷、有的还被套上黑色头套的“人犯”,如同待宰的牲口,在神情凶悍、腰挎横刀、水火棍杵地的衙役和目光如鹰隼、腰牌锃亮的不良人押解下,源源不断地被推搡着驱赶进来。

其中不少人衣衫破烂,鼻青脸肿,嘴角挂着血丝,手臂或小腿上胡乱裹着渗出血污的破布,走路一瘸一拐,无声地诉说着抓捕过程遭遇的激烈反抗。

队伍里间或夹杂着几声野兽般的嘶吼或绝望的咒骂,瞬间又被衙役的斥骂和水火棍的抽打声压下。

押解的队伍与领赏的队伍在广场中轴线的两侧交错行进,形成一幅荒诞又极具冲击力的画卷,空气里弥漫着汗臭、血腥与铁器的冰冷味道。

排在领赏队伍较前列的,是皮肤黝黑如深秋土地的老农赵石头。他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大手微微颤抖,接过不良府文书递过来的那一叠印着复杂花纹和水印的“飞钱”票——三百贯!

足够买下几十亩上好的水浇地,或者盖起一座气派的青砖瓦房!赵石头布满沟壑的脸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老菊,露出发黑的豁牙。

他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摸索着那叠轻薄却重逾千钧的纸,仿佛捧着自己后半生的安稳。

“官爷!”他的关中土音又重又浓,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您说说!就那个货郎,狗日的忒不对劲!”

“三伏天啊,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那汗啊,顺着他脖子像小溪一样往下淌!他娘的,热成那球样还不脱!俺就觉得怪!”

“俺们村种的是天工之城的新粮种,周围全是荒地山沟沟,他一个卖针头线脑的游方货郎,老在俺们屯田庄子周围溜达啥?贼头贼脑的,专找没人烟的土梁梁钻!”

老农说得兴起,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横飞,“俺一看不是个正经路数,立马报告了俺们里正!里正带几个壮实后生,寻摸着他藏货的土坡一挖!好家伙!吓死个人啊!”

他两眼放光,仿佛又看到了那惊人的景象,“那货担子底下,好厚的羊皮卷子!画的啥俺也看不懂,弯弯绕绕的线!还有一根铁管子!粗粗短短,上头有机簧!里正说了,那是啥…啥响箭!点着了能‘咻——嘭!’炸出红火苗的东西!”

他心满意足地将飞钱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破袄最深处的暗袋里,还使劲按了两下,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老天爷开眼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羡慕的倒吸凉气和嗡嗡的议论声。

突然,队伍前方发生一阵小小的骚动,人群自发地向两侧分开一条通道。

一名身姿挺拔如修竹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靛蓝色劲装,袖口束紧,乌黑长发简单地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身后背负着一柄形式古朴的长剑,鲨鱼皮剑鞘透着沉静的光泽。正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青霜剑”柳七娘。

她面容姣好,眉如远山,唇如点朱,本该是温婉的江南仕女,但一双凤眸却含着一汪寒潭,深邃冷冽,顾盼之间精芒四射,英气逼人!

此刻她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风尘,靛蓝色的衣襟上,竟沾染了几块尚未干透、颜色略深的暗色印记——那是凝固的血花。

她身后,两个五大三粗、鼻青脸肿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彪形大汉,手臂被粗壮的牛筋索呈“麻花”状反剪在背后,脚下拴着沉重的铁链,由两名面无表情的不良人紧紧抓着胳膊向前拖行。

两人气息奄奄,其中一个大汉缺了一颗门牙,血从裂开的嘴角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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