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阿呆 第109章 故人

“行李可都备齐了？需要准备的打点礼物可都让下人收拾妥当了？莫怪为父唠叨，你不曾出过远门，在外可与家中大为不同，就怕挂万漏一，便是上回景行出行时，我也同样这般叮嘱……”柳家家主柳业成端坐在茶桌前，手中不时刮着茶盏浮沫，嘴却抽不出空闲喝上一口。

柳安珩的身体经过半年多的精心调养，早已恢复如常，甚至气血比普通人更为充盈。他面色红润，眼底藏着风华却不张扬，曾经干瘪瘦削的脸庞如今饱满丰盈，眉眼温润，气质斐然，还带着柳家人特有的姣好面容，端是一片朗月清风。

此时他并未打断柳父，只长身直立，敛眉静静听着。

月前，柳家二公子柳景行赴京赶赴春闱。前些日子，家中忽接喜讯，他竟得圣上钦点，高中探花。柳父闻之大喜，恰在此时，他谋求皇商的事宜也进展顺遂。双喜临门之下，柳父当即决定举家迁往天启城，并命柳安珩先行启程，作为先驱前往天启城置办家业、打理迁居前的各项事宜。

柳云舒年后便敲定了婚期，正好把江南的商行田地留给她作嫁妆，倒也无须多做处理。

“……也无甚嘱咐了，你记着去了天启城，万事机灵便是，天子脚下处处是不可得罪的贵人，不过景行也在，只要你们两兄弟多多商量后再行事，勿要冲撞贵人即可……”

“父亲，我省得的。”柳安珩沉静地一一应着。

柳父嘴上说着无甚嘱咐，却又接着唠叨了近一刻钟，直至口干舌燥声音都带上几分沙哑了，这才挥挥手放柳安珩离去。

听了父亲近一个时辰的唠叨，便是性子沉稳如柳安珩，此刻也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躬身行礼后，尚未走出几步，大厅门便被“砰咚”一声撞开，柳云舒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爹爹！林凌又出现了！”

刚刚喝进一口茶润喉的柳父，噗地一声将茶水全喷了出来。他想开口，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脸色涨得通红，一只手不停摇着，半天除了咳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如何得知他来了？”柳安珩上前抓住妹妹的手，再不见方才的淡定从容，短短几个字，竟忍不住有了一丝颤音。

柳父也跟着连连点头，他想问的也是这句话。

“刚刚恒通当铺派伙计来传信，说是持有我们柳家玉环信物的人在柜面处取走了一千两，且掌柜多问了一嘴，他们如今住在云来客栈。”即使今年已芳龄十九，仍难改风火本性的柳云舒，气喘吁吁地开口，话语虽急，但也交代得十分清晰。

云来客栈！

柳安珩甚至来不及听妹妹多说一句话，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门，神色与以往的从容安稳截然不同。

林凌来了......那是不是......他也来了？

柳云舒愣愣地望着柳安珩匆忙的背影，心中先是满是疑惑，她竟不知早前深居简出的大哥竟也与那林凌相识。刹那间反应过来，她也顾不上仪态，拔腿就追了上去。

“大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

林凌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弯弯的桃花眼依旧含情，嘴角的弧度也纹丝未变，看上去人畜无害。谁也想不到，就是这副模样的人，方才用一截纤细的花茎，差点生生抽断了别人的手臂。

也不是差点，跪在地上小孩浑身发着抖，手臂的形状有些怪异，应是真的被抽断了。

虽然小孩看着十分可怜，只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围观路人并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指指点点，眼带厌恶。像这种被抓现行的小扒手，莫说只是断了一臂，就算当街打死了，也不会有人上前阻止，就连官府都不会多管闲事。

小孩艰难抬头，脸上涕泪涟涟，他先是恐惧地看了一眼林凌的笑脸，只觉寒意直达心底，慌忙转头，望向话音软糯、看着年岁不大，直觉心肠更为软和的沈念，目露哀求。

“阿呆觉得，我该如何处理他呢？”林凌笑眯眯地也跟着望向沈念。

小孩眼中亮起希望的光，他不是第一次被抓了，因着年纪小，且总寻那些穿着体面的富人下手，只要装得足够可怜，往往能求得人放他一马，这招从来无往不利，却不想此刻竟不起半点作用。

“自是送去衙门。”沈念不假思索地说。

“大人、大人，求您放过我，送去衙门我会死的，我不想死呜呜呜......求您做做好心......”小孩顾不上手臂剧痛，惨白着脸色连连磕头求饶，额上冷汗直流，有痛出来的，更多是因为惧怕，如今的官衙对于他们这种小孩来说，不亚于刀山火海，几乎有去无回。

沈念歪了歪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送去府衙就会死，他转头望向林凌，等着他为自己剖析，这才发现林凌怪怪的，人虽笑着，却隐隐生了几分怒气，握着只剩半截根茎荷花的手有些发紧。

沈念略一思忖，把另一支荷花也抽了出来递给他，见林凌接过后笑容柔和了下来，就知道自己应是猜对了。

这人只是在生气荷花断茎不好看了。

围观人群一阵骚动，原是小孩见二人分神，竟一溜烟钻进人群里，三两下就再见不着影了。

“哎呀，逃掉了，阿呆觉得我该追吗？”林凌的语气还是笑吟吟的，听着与先前无甚差别，可沈念就是听出来他根本不打算追究了，只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我觉得......再迟些回去，晚饭该赶不上做乞儿鸡了。”边说着，沈念已经继续了前行的步子。

“那可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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