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神】最初之初 第198章 傩舞净魂

冰冷，沉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试图刺入他的皮肤，扎进他的灵魂。

面具的眼孔一片漆黑，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一股极其混乱、饱含着千年积淀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王面的意识。

王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这面具是把双刃剑，它带着唤醒的契机，却也带着将佩戴者拖入精神深渊的危险。

他死死咬住牙关，抵御着那汹涌而来的负面洪流，他必须在被这混乱意念吞噬之前，找到能解救他们的“引子”。

就在他精神即将被那混乱洪流彻底淹没的刹那，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远古星辰的光芒，在意识的最深处亮起。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

是一种“律动”。

一种仿佛源自生命诞生之初的、沟通天地、平衡阴阳的原始韵律。

咚……咚……咚……

如同最古老的心跳，如同大地脉搏的共振。

紧接着，一个极其简单的、却蕴含着无穷奥妙的步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王面的脑海之中。

左脚向前，踏地，沉稳如山岳，沟通大地之力。

右脚点地，回旋，轻盈如流风，引动九天之气。

双臂展开，一手虚握，仿佛执掌驱邪的雷鼓；一手成爪，如同擒拿疫病的鬼魅。

身体在旋转中微微前倾，又猛地后仰，如同在风暴中搏击的苍鹰，又似在祭祀中沟通神明的巫觋……

神圣，庄严，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原始的野性和吊诡。

傩舞。

真正的、最古老神圣的傩舞步法。

它不需要学习，它早已铭刻在这张面具所承载的、源自守护本源的精神印记之中，

它需要的，是一个能承载这份印记、并以自身意志引导其指向的“舞者”。

王面猛地睁开眼，透过冰冷的青铜眼孔，他看到的广场，不再是血腥的战场，而是一片被无形污秽笼罩的混沌之海。

六个微弱却熟悉的光点，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在这片混沌中沉浮挣扎。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咚！

王面的左脚，重重地踏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声音不大，却像是敲响了一面沉寂万载的巨鼓。

一股无形的、带着大地脉动的震荡波，以他落足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嗡——

覆盖在他脸上的青铜傩面，那悲喜交加的面容上，猛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淡青色光晕，仿佛沉睡万年的意志被这一脚踏醒。

王面动了。

右脚点地，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开始回旋，动作僵硬而滞涩，带着重伤之躯的沉重和面具带来的精神负担。

每一次抬腿，每一次挥臂，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鲜血从裂开的伤口中不断渗出，染红了破碎的衣袍。

天为遮幕，地为氍毹；

鬼神踏罡，祭告八荒；

生灵巍巍，雩坛苍苍；

傩物净魂，鼓震十方。

他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韵律感。

他双手展开的姿态，如同拥抱天地，又如划分阴阳，回旋的步伐，踏着某种沟通亘古的节奏，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带着微弱淡青色光晕的足迹。

青铜面具上那獠牙怒目与悲天悯人的矛盾表情，在王面的舞动中交替闪现，在寂静的广场上投射出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他每一次身体的顿挫，每一次手臂的挥抓，都带着一种驱邪逐疫的原始力量感，仿佛真的在与无形的邪祟搏斗。

咚！踏地回旋；

咚！展臂擒拿；

咚！躬身如弓，蓄势待发；

咚！仰首向天，无声咆哮！

没有鼓点，没有号角，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鲜血滴落在地面的“嗒、嗒”轻响，构成了这曲在死寂废墟中上演的、神圣而吊诡的生命之舞。

随着舞步的展开，他脸上青铜傩面散发出的淡青色光晕越来越盛，那光芒不再局限于面具，开始如同流淌的液态光河，顺着他舞动的肢体蔓延开来，在他身周勾勒出一道道流光轨迹。

嗡……嗡……嗡……

奇异的空间震动声开始响起。

最初，距离王面最近的那些软倒在地、失去意识的被操控者，他们的身体无意识地微微颤动起来。

覆盖在他们脸上的、早已失去光泽的暗黄傩面残片，在这神圣舞步的韵律和面具青光的照耀下，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

它们开始加速软化、剥落、最终化为飞灰消散，束缚他们灵魂的最后枷锁，被彻底斩断。

一个年轻的考察队员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恐占据，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被唤醒的沉睡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恢复意识，发出痛苦的呻吟、惊恐的抽泣、劫后余生的茫然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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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面具上的淡青色光晕几乎化为实质的光焰，王面将最后残存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舞步之中，通过面具的共鸣，如同无形的桥梁，狠狠撞向那六个沉沦的光点。

“醒来。”

一声无声的、却饱含着守护意志与时间伟力的灵魂呐喊，随着狂放的舞步，穿透了幻境的壁障。

星痕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被强行从噩梦中拽醒的惊恐，以及倒映着广场中央，那个浑身浴血、带着狰狞青铜面具、踏着神圣而狂野舞步的身影。

“队……队长？”

星痕难以置信的出声道。

蔷薇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猛地睁开，那双总是跳动着狡黠或凌厉光芒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血丝，残留着幻境中的暴怒与绝望，但下一秒，就被广场中央那狂舞的身影彻底占据。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檀香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心口被贯穿的幻痛，但当她看清那舞动的身影时，一丝清明和极致的震撼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月鬼月光化的身体瞬间凝实，他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王面，瞳孔骤缩。

天平的身体骤然放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怔怔地望向王面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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