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神】最初之初 第194章 破妄

最后，是天平。

他依旧站得笔直，灰色的守夜人制服一丝不苟，但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环形切痕触目惊心，头颅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全靠几缕筋肉连着。

他的眼神冰冷带着审判般的漠然，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王面的心脏上。“王面。天煞孤星，六亲缘薄。这是你的命，刻在骨子里的诅咒。你留不住任何人。”

“过去留不住你的母亲，留不住父亲，现在，也留不住我们。你的保护？呵……不过是加速我们走向既定终点的催化剂。看看我们，这就是你拼尽全力要抓住的结局？真是……可悲又可笑。”

六具尸体，六种惨烈的死状，六道冰冷怨毒的嘲讽，如同六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面的灵魂之上！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王面后退一步，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撕裂，剧痛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看着眼前这些由他最深恐惧具象化出来的“队员”，听着那些字字诛心的话语，现实与幻境的边界彻底崩塌。

银灰色的瞳孔剧烈震颤，衔尾圆环疯狂旋转，几乎要崩碎开来。

“不是我……我没有……”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破碎不堪，想要辩解，想要否认，但那些冰冷的尸语依旧狠狠钻进他的脑海。

“不是你？”

蔷薇破碎的头颅发出刺耳的尖笑，

“不是你非要接下那个任务？不是你带着我们踏入那鬼地方？不是你……没能挡住那砸下来的肉触？”

“保护？”

漩涡漂浮的残躯扭曲着，银灰色的“丝线”勒进他的断口，发出滋滋的声响，

“你的保护就是让我们替你挡刀？就是让我们被你的力量反噬、切割？王面，你所谓的‘守护圈’，就是我们的……坟场！”

月鬼咯着血沫，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说道：

“时间之神代理人？哈哈哈……连身边人的时间都停不住，算什么神，废物！”

檀香心口的匕首仿佛又深入了几分，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道：

“每一次你说‘没事’的时候，都是在推开我们，推开那些想靠近你、温暖你的人。你把自己活成了一把刀，一把注定会伤到所有想握住你的人的孤刀……”

星痕的身体颤抖着说道：

“队长，我害怕，带我走。别留我一个人在黑暗里，你答应过的……”

“承诺？”

天平歪斜的头颅发出冰冷的嗤笑，眼神如同万载寒冰，

“你对谁兑现过承诺？对母亲？对父亲？还是对我们？王面，承认吧，所有靠近你的人，最终都会被拖入深渊，就像我们一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死局’。”

“不，不是的！”

王面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他的精神壁垒在尸语的精神污染和自身崩溃的情绪双重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现实的感知被彻底屏蔽，眼前只有队员惨死的景象，耳边只有无尽的指责和诅咒。

自责、痛苦、愤怒、以及那被血淋淋撕开的、对自身宿命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天煞孤星，六亲缘薄。

他留不住任何人。

这些冰冷的词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鞭挞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站在空荡荡大房子里、攥着母亲冰冷遗照的小男孩，看着父亲决绝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已经封存在内心深处的孤独再次将他吞噬。

他单膝跪倒在冰冷的黑石地上，在负面情绪冲击下，他几乎要相信了。

相信眼前这由他最深恐惧编织的“真实”，相信自己是带来灾厄的源头，相信他拼尽全力构筑的“守护圈”，最终只会成为埋葬所爱之人的坟墓。

就在他精神即将彻底崩溃，被幻境同化的边缘——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如同黑暗宇宙中一颗倔强的星辰，自他灵魂最深处，那片曾被新生力量滋养过的领域悄然亮起。

那并非柯洛诺斯冰冷的银辉，而是带着他自身生命印记的、温润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光芒。

这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他体内生生不息的韧性，顽强地抵抗着周遭的污秽与绝望。

同时，他指间紧握的【弋鸢】刀柄，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震颤，刀身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共鸣，在呼唤。

“宿命……”

王面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脸上，一滴混浊的液体滑落，分不清是泥水还是泪水。

他缓缓抬起头，银灰色的瞳孔依旧布满血丝，痛苦未减半分，眼神突然清明。

他看着眼前步步紧逼、散发着浓烈死气和恶意的六具“尸身”，看着他们脸上扭曲的嘲讽与怨恨。

“如果这是我的诅咒，”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从灵魂废墟中挣扎而出的决绝，

“那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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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死于病魔，我的父亲肩负着他的职责。他们的离去，不是我能阻挡的，更不是我的罪！”

他每说一个字，胸中的块垒仿佛被击碎一分，声音也拔高一分，带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愤怒与不甘。

“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如刀，狠狠扫过那六具尸身，那目光不再有动摇和恐惧，只剩下洞穿虚妄的锐利，

“我想要守护的同伴、我假面小队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岂是你们这些由污秽幻境捏造出来的、顶着他们面孔的魑魅魍魉可以亵渎的？！”

“你们……”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六具因他骤然爆发的意志而动作微滞的“尸身”，指尖，那新生的、温润的银光如同破晓的晨曦，终于穿透了笼罩的阴霾，稳定而明亮地亮起，【弋鸢】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兴奋的嗡鸣。

“不配用他们的脸！更不配替他们说话！”

“给我——破！”

伴随着一声倾尽全力的怒吼，王面紧握【弋鸢】，并非挥向眼前的“尸身”，而是将全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刀身，然后狠狠刺向脚下这片承载着无尽恐惧与污秽的黑色大地。

轰——

无法形容的璀璨银光，如同超新星爆发，以王面为中心轰然炸开，光芒所及之处，六具狰狞的“尸身”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崩解。

黑暗的泥沼、冰冷的黑石地……

整个由傩面恶意编织、直指王面内心最脆弱处的幻境，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龟裂，轰然崩塌。

幻境破碎的强光与灵魂层面的剧震让王面眼前一黑，意识如同被抛入高速旋转的离心机。

当他猛地睁开酸涩的双眼，刺目的、混乱的光线涌入视野，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和队友压抑的痛哼。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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