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的夜晚,是属于黑暗和流水的。失去了视觉的绝大部分参照,整个世界便只剩下声音、触感和那股无所不在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
陈默死死抱着那段粗糙的枯木,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河水冰冷刺骨,贪婪地汲取着他本已不多的体温。伤口在冰冷河水和布条紧缚的双重刺激下,先是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随后逐渐变得麻木,这反而更令人恐惧——他担心的是彻底的坏死和失去知觉。
水流湍急而变幻莫测,时而将他推上浪尖,短暂地呼吸到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时而又猛地将他拉入水下,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呛得他肺叶灼痛,眼前发黑。他只能凭借本能和残存的力量,死死箍住木头,双腿机械地蹬踏,努力将头露出水面。
思绪在寒冷、疲惫和危险的夹击下,变得支离破碎。依兰苍白的脸,岩恩怨毒而恐惧的眼神,猎犬兴奋的吠叫,雪亮的探照灯光柱……这些画面如同破碎的浮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碰撞、沉浮。最终,所有这些都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念所取代——活下去!必须活下去!离开那里是对的,必须离开!只有离开,那对父女才有可能获得安全,自己才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然而,生机在何处?
河道仿佛永无止境。黑暗中,他无法辨别方向,只能被动地随着主流奔涌。两岸是更深沉的黑暗,偶尔能看到零星闪烁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弱灯火,提示着人类聚落的存在,但他绝不敢靠近。那些灯火代表的不是庇护,更可能是新的陷阱和出卖。
不知漂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他的手臂开始酸麻僵硬,体温在不断流失,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困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袭来,诱惑他松开手,沉入这永恒的黑暗中去休息。
不行!不能睡!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腥甜的味道瞬间刺激得他清醒了几分。他奋力抬起头,环顾四周。
河道在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水流声变得更加复杂,不再是单一的奔涌,而是夹杂着许多汩汩的、回旋的异响。空气中的水汽更加浓重,带着一股浓郁的、腐烂水草和淤泥的腥气。视线所及的河面,似乎也变得开阔了些,但黑暗中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比人还高的阴影矗立在水中——是茂密的芦苇荡?还是水中枯死的树林?
水流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但水下暗流的力量却更加诡异难测,推着他的枯木,不由自主地向着那片片阴影区域靠近。
一种本能的警觉,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
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过于适合隐藏和……伏击。
他想起之前听闻过的关于湄公河的种种可怕传说,其中就包括盘踞在某些险滩、支流或芦苇荡中的“水鬼”——那些水性极好、熟悉河道、专门抢劫过往船只和落单旅客、甚至杀人越货的土匪。他们像真正的水鬼一样,神出鬼没,心狠手辣。
难道……进入他们的地盘了?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他试图用力蹬水,划动枯木,想要尽快离开这片令人不安的水域,回到相对开阔安全的主流中去。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的枯木被一股暗流推动,滑入一片尤其茂密的芦苇丛阴影下的瞬间——
“哗啦!”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水响,就在他左侧不到一米的地方响起!
一道漆黑滑腻的身影,如同真正的水鬼,毫无征兆地从水下猛地钻出!带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甚至没等陈默看清那是什么,一只冰冷而有力、长满厚茧的手,就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抱着枯木的左臂!巨大的力量传来,猛地将他往水里拖拽!
同时,另一只同样湿滑的手,则闪电般探向他的口鼻,试图将他闷入水中!
袭击!是水鬼!
陈默的瞳孔在极度惊骇中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死亡的阴影,以比河水更冰冷的方式,瞬间将他彻底笼罩!
但比思维更快的是他历经磨难和恐惧后锤炼出的求生本能!
就在被抓住拖拽、口鼻即将被捂住的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试图去挣脱那只抓住他手臂的铁钳——那力量太大,绝非虚弱的他所能抗衡。他反而顺着对方拖拽的力道,猛地将自己和枯木一起向左侧倾覆!同时,一直被河水浸泡、紧握着匕首的右手,从水下悄无声息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黑影大致躯干的位置,狠狠刺了过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
匕首似乎刺中了什么,但水下阻力巨大,加上对方身体的移动和河水的干扰,这一刺并未能造成致命的伤害,更像是扎进了坚韧的肌肉里。
“呃啊!”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和惊怒的低吼从那个黑影口中发出!捂住陈默口鼻的手瞬间松开了力道,抓着他手臂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然后又因疼痛而略微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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