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跳动的光影在岩壁上缓缓流淌,将凌风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握着苏婉微凉的手,掌心那缕淡绿色微光的触感真实而清晰,让他刚从自负反思中平复的情绪,又陷入了新的沉凝。洞外的风声依旧低沉,像是在为他此刻的思绪伴奏,也让山洞内的静谧愈发厚重。
承认自负的代价,并未让内心的沉重彻底消散。反而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个更隐蔽、更根深蒂固的问题,顺着自负的裂痕,悄然浮现出来——那是潜藏在他心底多年的、对“依赖”的执念,是他一直未曾察觉的、名为“安全”的幻象。
他缓缓松开苏婉的手,重新坐回岩壁旁,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眼神渐渐放空。记忆再次被牵引,这一次,没有了之前回溯细节的尖锐痛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让他能冷静地审视自己对学院、对赵刚的依赖。
从进入学院的第一天起,他就下意识地将这里当成了绝对安全的港湾。学院有强大的导师、完善的防护体系、充足的资源补给,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退回学院的范围,就能获得庇护。这种认知在一次次任务支援、一次次危机救援中不断强化,渐渐成了深入骨髓的执念。他从未想过,学院的庇护并非永恒,更未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被彻底剥离这份庇护,独自面对无边的黑暗。
就像这次遗迹任务。出发前,他甚至没有认真思考过“任务失败后该如何自救”,潜意识里总觉得,只要按照学院的指令推进,即便遇到危险,也会有导师或支援队伍及时赶到。他将任务当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训练”——有明确的目标、有团队的配合、有背后的支撑,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却忽略了这是一场真正的生死博弈,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永远的支援。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赵刚的依赖。作为团队的核心,赵刚沉稳、果决,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策。长久以来,凌风早已习惯了听从赵刚的安排,遇到问题第一时间看向赵刚,而非先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进入遗迹后,当赵刚对夜枭的提议提出质疑时,他不仅没有站在赵刚这边深入分析风险,反而因为自身的自负附和了夜枭;当第一次遭遇袭击时,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赵刚会怎么安排”,而非立刻自主判断局势、收缩防线。
这种深入骨髓的依赖,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警惕性和独立生存觉悟牢牢束缚。他不再像刚踏入修行界时那样,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狼一样的敏锐——留意每一处异常的气息、分析每一个潜在的风险、规划每一条退路。他以为有学院的庇护、有赵刚的引领,就无需再保持这种紧绷的状态,却没想到,这份“安全”的幻象,最终将他和同伴推向了绝境。
“原来我早已失去了独自面对绝境的能力……”凌风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他想起在遗迹中,当通讯中断、与外界彻底失联时,自己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冷静的应对,而是茫然与慌乱;当不得不独自带着苏婉逃亡时,他甚至有过短暂的绝望——不是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是因为习惯的支撑突然消失,他一时无法适应“独自生存”的状态。
柴火的噼啪声突然变得清晰,火星溅起又快速熄灭,像是在嘲笑他过往的天真。他终于明白,学院的庇护、赵刚的引领,都只是暂时的助力,而非永恒的依靠。真正的修行之路,终究要独自前行,真正的绝境,只能靠自己打破。而他所依赖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安全幻象”,一旦幻象破碎,暴露的就是他早已退化的警惕性和生存能力。
“咳……”苏婉的轻咳声再次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凌风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向苏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微弱的血色。他站起身,走到苏婉身边,轻轻将盖在她身上的外衣掖了掖,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心中的茫然渐渐消散。
依赖的幻象已经破碎,过往的警惕性或许早已退化,但现在醒悟还不算太晚。他必须打破这份依赖的枷锁,重新找回那份狼一样的敏锐与坚韧,找回独立生存的觉悟。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只能依靠自己,才能带着苏婉在这片荒芜的荒野中活下去,才能为牺牲的同伴复仇。
洞外的风渐渐小了些,洞内的火焰依旧稳定地燃烧着。凌风坐在苏婉身边,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依赖的幻象已经破灭,带来的阵痛让他刻骨铭心,但这份清醒的认知,也将成为他重新成长的基石。他会在绝境中重新磨砺自己的警惕性与生存能力,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和苏婉,劈开一条真正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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