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合同工 第13章 油灯下的三分钟

那阴恻恻的笑声如同冰冷的蛛网，瞬间缠裹住了整个房间。血色符文在地面与墙壁上疯狂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构成的光牢不仅困住了他们的身体（或灵体），更仿佛在抽取周围的空气，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悬浮在空中的那张主血符，如同一个微型的、贪婪的漩涡，产生的吸力精准地笼罩住小谢，她的灵体像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发出痛苦的呜咽，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死亡的符箓。

完了。这是林曦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清晰而绝望。所有的猜测、所有的努力，最终都落入了对方早已设好的圈套。崔判官不仅权势滔天，心思更是缜密得可怕。他像个耐心的猎人，看着猎物在自己的陷阱边缘试探，最终精准地收网。

“林……曦……”小谢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被撕裂的痛苦和濒临毁灭的恐惧，“救……我……”

这微弱的呼救声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曦被恐惧冻结的神经。他不能就这么放弃！胡缨给了他们破障符和留影钱，不是让他们来送死的！一定还有办法！那些在庸常生活中突然被推入绝境的小人物，往往会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勇气，哪怕这勇气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却也赋予了生命（或存在）最后的尊严。

林曦猛地看向那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油灯。它是这个陷阱的能量来源之一吗？还是仅仅是照明？他不知道，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打破平衡的东西！

他试图冲向油灯，但脚下的血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伸出粘稠的、无形的触手，缠绕住他的脚踝，让他举步维艰。每迈出一步，都像在沼泽中挣扎，消耗着他巨大的体力和那点可怜的修为。窒息感越来越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小谢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和崔判官那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林曦想起了现实世界，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毕业照上那些青春洋溢的脸庞，想起了投简历时的忐忑和面试被拒后的失落……那些曾经以为天大的烦恼，此刻想来，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怀念的平淡滋味。契诃夫常说，幸福不在远方，就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可他直到身陷这阴阳交界的绝境，才真正体会到那句话的含义。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谢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涌了上来，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内心深处那份不愿屈服的责任感。他怒吼一声，拼命催动舌下的通言印，将那点微弱的暖流灌注到双腿，同时从怀里掏出了胡缨给的破障符——虽然它似乎已经完成了“开门”的使命，但上面或许还残留着一些破邪的力量？

他将符纸紧紧攥在手里，像握着一把匕首，朝着缠绕脚踝的无形触手“刺”去！

嗤——！

一阵青烟冒起，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像是毒蛇被烫伤的嘶鸣。脚踝上的束缚感果然松动了一些！有效！

林曦精神一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一步，两步……距离那盏油灯只有几步之遥，却如同跨越天堑。血色符文的阻力越来越大，幽绿的火光照得他脸色惨绿，汗水（或许是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

小谢的灵体已经被吸到了主血符的边缘，轮廓开始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

“坚持住！”林曦嘶哑地喊道，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张已经变得有些黯淡的破障符，猛地拍向了那盏幽绿的油灯！

他没有选择熄灭它，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破坏！

符纸与灯盏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以油灯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轰！

幽绿的火焰剧烈摇晃，随即猛地炸开！灯油四溅，点燃了破旧的桌子。那些蠕动的血色符文像是被掐住了命脉，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蠕动也变得迟缓。困住林曦的触手骤然消失，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而那股吸扯小谢的力量，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就是现在！

林曦顾不上摔疼的膝盖，连滚带爬地扑向空中那张因为能量供应不稳而微微颤抖的主血符。他不知道该怎么毁掉它，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伸手去抓，用蛮力去撕！

他的手指触碰到血符的边缘，一股冰寒刺骨、夹杂着无数怨念的邪恶能量瞬间顺着手臂窜向全身，让他如坠冰窟，几乎要冻僵。符纸坚韧异常，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撕裂。

“蝼蚁！敢尔！”崔判官愤怒的咆哮在房间内震荡，那些黯淡的血色符文再次亮起，虽然不如之前强盛，但显然陷阱并未完全破除。

小谢趁着吸力减弱的瞬间，用尽最后的力量，挣脱了一丝束缚，她看到林曦徒劳地试图撕毁血符，看到他脸上因为痛苦和拼命而扭曲的表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中涌起，超越了仇恨，超越了恐惧。这个来自异界的年轻人，这个本与她毫无瓜葛的“公务员”，正在为了她这个早已死去的、微不足道的灵魂，拼上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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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吞噬，而是……融合？或者说，是带着她所有的怨念、不甘以及对林曦那份复杂难言的情感，去污染、去冲击那个邪恶的咒术核心！

“小谢！不要！”林曦惊恐地大喊。

但已经晚了。

小谢的灵体与血符撞击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琉璃破碎般的细微声响。血符上的光芒剧烈闪烁，颜色变得混乱不堪，时而鲜红如血，时而幽暗如墨。小谢的身影则彻底消失在那片光芒之中。

“不——！”林曦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那枚“留影钱”突然变得滚烫，自动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对准了那片混乱的光芒中心。钱币上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着，似乎在疯狂记录着什么。

同时，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一道绯红色的身影急速凝聚，胡缨脸色苍白地出现，她手中捏着一个复杂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清光从她指尖射出，打在那片混乱的光芒上，试图稳定和分离什么。

“快！林曦！用通言印的力量，护住你的心神，试着感应小谢的存在！她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干扰血符！这是唯一的机会！”胡缨急促地喊道，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显然她也是强行突破封锁赶来的，并且付出了代价。

林曦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和身体的冰冷，依言集中精神，将舌下通言印的暖流催发到极致。他闭上眼睛，努力去感知那片混乱的能量场。

在一片冰冷与邪恶的漩涡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那是小谢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摇曳着，却顽强地存在着。她没有完全消失！她在与血符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以一种自我牺牲的方式！

林曦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意识，连同通言印的暖流，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试图包裹住那缕微弱的火苗。没有言语，只是一种纯粹的、支撑性的连接。像是在寒冷的冬夜，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个冻僵的人。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油灯的火苗早已熄灭，只有留影钱的光芒和胡缨的法术清光在闪烁，与那片混乱的血符能量对抗着。房间外，似乎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鬼差的呵斥声，显然是胡缨安排了后手，或者发生了其他变故。

每一秒都至关重要，每一秒都可能走向不同的结局。是血符彻底吞噬小谢，还是小谢的决绝反击加上外力的干预，能够创造奇迹？

林曦紧紧闭着眼，全部的心神都系于那缕微弱的感应之上。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只有输送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结局如何，已非他所能掌控。这最后的几分钟，浓缩了太多的挣扎、牺牲与不确定，如同一出在阴森染坊里仓促上演的悲剧，而主角的命运，悬于一线。在平凡（如果这场景能称之平凡的话）中迸发的生命（魂灵）的最终抉择，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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