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隐在云海中的魔宗山门。玄黑色的崖壁上,“无妄魔宗”四个篆字早已被罡风磨去了大半棱角,唯有崖底翻涌的血色瘴气,还在无声昭示着这片地域的凶险。他指尖凝着的最后一缕魔气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在这具躯体上停留过——自昨日在魔主殿中接过那枚刻着“离”字的墨玉令牌,他便不再是魔宗内门弟子云舒,而是一个即将踏入凡尘的旅人。
腰间的佩剑“断尘”还带着崖底寒铁特有的凉意,剑穗上系着的魔宗令牌已被他换成了一枚普通的青铜钱。这是昨日路过山脚下那处废弃祭坛时,从一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凡人商侣身上取下的,铜钱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正面刻着“永熙通宝”四个字,背面是简单的云纹。云舒摩挲着铜钱上的纹路,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魔宗时,师兄曾告诉他,凡世间的人都认这东西,有了它,能换得暖衣、热食,还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顺着蜿蜒的山道往下走,脚下的碎石不再是魔宗境内特有的玄铁岩,而是渐渐变成了掺着泥土的黄土。风里的气息也变了,不再有魔气的腥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草木、泥土与烟火的味道——师兄说,这就是红尘气。山道两旁的植被愈发茂盛,起初还是开着紫色毒花的魔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竟出现了成片的青竹,竹叶上还挂着晨露,风一吹,露水滴落在衣领间,凉得人一激灵。
云舒停下脚步,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竹叶。叶片柔软,脉络清晰,指尖能触到细微的绒毛,不像魔宗的魔叶,硬得能割破皮肤。他忽然想起魔主殿里那幅唯一的凡尘图,画中便是这样的青竹,还有青竹旁牵着牛的农人。那时他总觉得画中景象虚假得可笑,此刻却站在画一般的景致里,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
山道尽头是一片开阔的谷地,谷中铺着成片的麦田,金黄的麦穗被风拂得微微起伏,像极了魔宗禁地中那片会噬人的金沙。谷口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清溪村”三个字,字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烟火气。云舒沿着田埂往里走,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鸡鸣声,还有妇人唤孩童回家吃饭的吆喝,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不像魔宗弟子间的对话那般充满戒备,倒让人心头莫名一暖。
他走到村口时,正撞见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妪。老妪穿着灰布衣裳,篓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菜,看到云舒时,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和善的笑:“后生是从外地来的吧?看着面生得很。”
云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在魔宗时,除了师兄,他极少与他人说话,更别提这般温和的搭话。他攥了攥腰间的青铜钱,低声道:“是,路过此处,想寻些水喝。”
“瞧你这孩子,嘴唇都干了。”老妪说着,从竹篓里拿出一个陶碗,转身引着他往村里走,“跟我来吧,家里有刚烧好的米汤,喝着暖和。”
云舒跟在老妪身后,目光掠过村里的房屋。这些房子都是用黄土夯成的,屋顶铺着茅草,不像魔宗的殿宇那般宏伟,却透着安稳。有孩童拿着木剑在巷口追逐,看到云舒时,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待老妪笑着摆摆手,又叽叽喳喳地跑开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入魔宗时,也是这样跟在师兄身后,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只是那时的好奇里,更多的是警惕。
老妪的家在村子最里头,院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摆着一张石桌。老妪进屋舀米汤的功夫,云舒便站在槐树下,仰头看着枝叶间的阳光。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像魔宗的阳光那般带着灼热的魔气,而是暖融融的,落在皮肤上很舒服。
“快喝吧,刚熬好的,还热着呢。”老妪端着陶碗出来,碗里的米汤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米香。云舒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忽然想起师兄曾说,凡世间的热食,能暖透人的五脏六腑。他低头喝了一口,米汤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果然比魔宗里那些生冷的灵果更让人舒服。
“后生这是要往哪里去?”老妪坐在石凳上,看着他问道。
云舒放下碗,想了想道:“还没想好,只是想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也好,”老妪叹了口气,“就是最近不太平,听说山那边有盗匪,专抢过往的商旅,你一个人在外,可得小心些。”
云舒点点头,将碗递还给老妪,又从腰间摸出那枚青铜钱:“多谢婆婆的米汤,这个请您收下。”
老妪连忙摆手:“一碗米汤而已,哪能要你的钱。你要是不嫌弃,今晚便在我家歇着,明早再走也不迟。”
云舒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喝了一碗米汤,竟能得到这样的善意。在魔宗,所有的东西都要靠实力去争,哪怕是一口灵泉,也要打赢了其他弟子才能喝到。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只是轻声道:“多谢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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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若成仙,天道又奈我何请大家收藏:()我若成仙,天道又奈我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一夜,云舒睡在老妪家的柴房里。柴房里堆着晒干的稻草,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比魔宗弟子住的石屋暖和多了。他躺在床上,听着院里老槐树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竟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日清晨,云舒辞别老妪,往山那边走去。老妪特意给他装了一袋蒸好的麦饼,还嘱咐他遇到盗匪就往林子跑,不要硬拼。云舒谢过老妪,将麦饼揣进怀里,顺着山道往东南方向走。他想起老妪说的盗匪,心里倒没有太多惧意——在魔宗,比盗匪凶险百倍的魔修他都见过,只是他不想轻易动用修为,师兄曾说,凡世间的纷争,自有凡世间的规矩,若是随意用修为插手,反倒会搅乱红尘秩序。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山道渐渐变得崎岖,两旁的树林也愈发茂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云舒正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女子的呼喊:“别追了!我都说了,那东西不在我身上!”
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倔强,却又透着一丝慌乱。云舒停下脚步,侧身躲到一棵大树后,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道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正往前奔跑,她的红衣被树枝勾破了几道口子,头发也有些散乱,却依旧跑得飞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她身后,跟着四个穿着黑衣的汉子,个个手持钢刀,脸上带着凶相,紧追不舍。
“小丫头,识相的就把‘赤焰珠’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其中一个黑衣汉子喊道,声音粗哑,带着威胁。
红衣少女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脚下跑得更快了:“我说了没有!那珠子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早就丢了!你们再追,我就喊人了!”
“喊人?这荒山野岭的,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另一个黑衣汉子冷笑一声,加快脚步,眼看就要追上少女。
云舒皱了皱眉。他虽不知那“赤焰珠”是什么东西,却也看得出来,这四个汉子明显是在欺负一个弱女子。在魔宗,以强凌弱是常事,他早已见怪不怪,可此刻身处凡尘,看着少女那倔强又慌乱的模样,他竟有些不忍。师兄说过,凡尘自有凡尘的规矩,可若是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被欺负,这规矩又有何意义?
就在这时,那黑衣汉子已经追上了红衣少女,手中的钢刀朝着少女的后背劈去。红衣少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前扑去,却还是慢了一步,衣摆被刀风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肌肤。
云舒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一阵清风般掠了出去。他没有动用魔气,只是凭着在魔宗练就的身法,瞬间便挡在了红衣少女身前。那黑衣汉子的钢刀眼看就要落在云舒肩上,却被云舒伸出两指轻轻一夹,刀刃竟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黑衣汉子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个人。他用力想将刀抽回来,可钢刀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纹丝不动。他抬头看向云舒,只见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青布衣裳,面容清秀,腰间系着一柄普通的长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你是谁?竟敢多管闲事!”黑衣汉子怒喝道,另一只手也按在了刀柄上,试图用尽全力将刀夺回。
云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钢刀竟被他生生折断。断裂的刀刃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另外三个黑衣汉子见状,也停下脚步,警惕地围了过来,手中的钢刀指向云舒,眼神中带着忌惮。
红衣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云舒身后,仰着头打量着他。她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落叶,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像熟透的苹果。她看着云舒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断裂的钢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警惕起来:“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云舒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少女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此刻正带着几分疑惑和戒备看着他。他想起昨日老妪的善意,轻声道:“路见不平而已。”
“路见不平?”红衣少女挑了挑眉,显然不太相信,“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是‘黑风寨’的人,杀人不眨眼的!你帮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云舒没有在意,只是看向那四个黑衣汉子。为首的黑衣汉子看着地上的断刀,脸色变得难看:“小子,你有种!不过你可知道,我们黑风寨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云舒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他的步伐很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那四个黑衣汉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云舒知道,自己若是动用修为,这四个汉子根本不堪一击,可他不想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便只是冷声道:“你们走吧,不要再追她了。”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走!”为首的黑衣汉子色厉内荏地喊道,却不敢再上前一步。他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年绝非普通人,刚才那一夹,力道之大,绝非寻常武夫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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