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 第78章 能不能不要为了我

这天周五，早上，温沐扬像往常一样，来接她，并给她她带了白面馒头，特地找了一家东北早点排队买的。

昨天听她说，黎小满给她形容了东北白面馒头又大又香，两顿饭一个就够了，她说有机会也想去试一试，温沐扬找了一晚上，只找到了这家，却并没有黎小满说的那么大。

林易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他开口。

“早上好。”林易暖快步走过去，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温沐扬很自然地将纸袋拿起来递给她：

“今天试试这个。”

林易暖接过纸袋，指尖感受到里面物体温热的实体感。

她打开一看，竟是两个胖胖圆圆的白面馒头。

“这是……？”她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白面馒头？”

看见白面馒头那一刻，突然有点鼻子泛酸，不是因为她有多想吃，而是昨天她真的只是随意说说，从未想过，一句无心之言，会被他记在心里，并且变成了捧在她手心的、实实在在的温度……

温沐扬仍然表示刚好“碰到”、“顺路”。

顺路。又是顺路。他总有那么多恰好的“顺路”。

林易暖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想到周末是否回家的纠结，涌起的感动和暖意被疲惫和低落覆盖。

温沐扬等她坐稳，便蹬动了自行车。她则默默吃着，没有再说话。

路上，林易暖明显的情绪不高，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总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可能coffee又做了什么蠢事，又和莲角打架了，或者是跟他提起某本有趣的书，讨论一下今天上什么课程……

但今天，身后异常安静，会回应温沐扬，却明显话少了很多，只是呆呆的啃着馒头。温沐扬自然是看出来，也看出这样的情绪不是针对他的，更不是因为馒头不合口味或没睡醒。

他握着手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车速在不自觉间放慢了一点。

“有什么心事吗？”

行驶到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温沐扬随意一问。

林易暖一怔，那么明显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发丝：

“没。”

“是吗？没事就好。”

知道她肯定是不想说，也不深问，顿了顿，还是道：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点。”

他的话让林易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鼻子酸酸胀胀的，甚至有那么一瞬，她要脱口而出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家里的事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她自己都无法挣脱，又怎么能把这样一个干净的人拖进来呢？

她不想把这些沉重而负面的情绪垃圾带给他。

“嗯。”林易暖心不在焉的回应，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字。这是一个回应，表示她听到了，也仅限于听到。

温沐扬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随即又缓缓松开。他知道她不愿多言，所以也不再说话。

只是将自行车骑得越发平稳，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消化情绪。

林易暖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将纸袋仔细折好，握在手心。

她看着温沐扬宽阔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交织的复杂情绪。愧疚于自己的冷淡回应了他热忱的关怀。感激于他的看破却不点破，他的体贴入微和给予的空间。

她悄悄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努力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然后：

“馒头很好吃。”

温沐扬的背影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一贯的温和：

“喜欢就好。”

对话似乎又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但温沐扬却在想，要怎样才能了解她多一些……

……

午后，林易暖正等着图书管理员给她登记借出的书籍，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她看着外面的树影婆娑。

她喜欢闻着图书馆旧书页墨香的味道，总觉得时光宁静。

等着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是黎小满在群里问她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麻辣拌尝尝，还说明天周末，可以疯得晚一些……

林易暖看着消息，不觉间便漾开了嘴角。

学生时代的周五，总是这般轻松的期待填满，周五，预示着有两天随心所欲，尤其是到了下午放学，校园里就会被松散和欢快的气息填满。

只是这份轻松并未能在林易暖这儿稍作停留，那个属于大家的自由时刻来了，却是她心情紧绷的一天。

自从放完长假回到学校，她还没有回过家，并非不想念母亲，只是一想到回去必须要面对的那片低气压，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沉了沉，透不过气来……

她近乎贪婪地珍惜着在学校、在小屋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这里，她是林易暖，只是林易暖。

不是别人口中说的谁谁谁“最听话”、“最懂事”的女儿，也不是父母亲那段岌岌可危、貌合神离的婚姻里唯一的缓冲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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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请大家收藏：()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两周，她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课程排得很满，但她乐在其中；和黎小满的排练越来越有默契，夏棠和徐沫偶尔会去给她们加油打气，几人玩闹一会，笑声常常回荡在排练室里。

她也开始不再下意识地拒绝朋友递过来的零食、分享的趣事，甚至还说上几句俏皮话；她会挤出时间读完一直想看的书，能睡前抱着coffee柔软温暖的小身子，听着莲角满足的呼噜声。

还能一夜无梦到天明……

最最重要的是，那颗粉色胶囊已经很久没有被记起。私自断药？好像不好……

但……她的食欲恢复了正常，不会因为紧张或情绪不对而呕吐，也没拒绝温沐扬每天变着花样的早餐，甚至吃的会比平时多一些，也不会因为早上吃一点东西而胃部反酸，难受很久。

那种对人群下意识的恐惧和疏离，正在被朋友和温沐扬一点点融化、驱散。

直到中午，来电显示——“Dady”，所有的轻松和暖意，在那一刻只剩下擂动的心跳。

电话那头的父亲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切入主题，带着不耐烦问林易暖是否给她妈打电话。

林易暖的心直直地坠下去，试图解释这两周比较忙，没时间联系母亲。却遭到林父毫不客气的打断，

“忙？你能有多忙？”、“我看你就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有时间也不回家”、“回家还可以多画些画，多写写字，为以后多做些准备”、“不要总是玩一些有的没的，玩物丧志”……

她握着手机的手开始用力，把手机拿远离耳边，等听筒处不再振动时，她又再拿回来放在耳边，回应“好”、“嗯”、“知道了”……这样的词。

多说不了什么，也不能多说什么，哪怕想要辩解，也不过是徒劳。林父永远只是想听他想听的，根本无意听她的任何解释。

然后，说着说着，就又开始了，还是一样的话，一样的循环反复，从母亲这次“莫名其妙”的离开，数落到她一直以来“不懂事”、“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他都是为了这个家，她还不满足等等……

甚至他还开始指责母亲的娘家，说外公外婆“不会教女儿”，才把母亲教得这样“任性妄为”、“不识大体”。

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贬低和控制的恶意，而她根本无法维护的母亲。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中午吃下的饭菜开始在胃里不适地翻搅。

外公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和善的老人了！上小学前，她多数时间都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林易暖多想告诉他，她听到这些话，有多么难受和痛苦！

可是，她不能。

那些冲到嘴边的话，就会被一种无力的恐惧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知道，任何一句反驳，都只会点燃他的怒火，认为家里没有一个人站在她想他那一边，而最终怒火也只会不可避免地烧到母亲身上。

她没有反驳，有时候她会想，自己这样也是活该……

如果打电话给母亲，母亲呢，为难之后，会对她说，她会回去，是为了她，妈妈才妥协的？又或者会说什么“毕竟他是你爸爸，生你养你”、“妈妈跟他吵架正常，你是为人子，不要跟他置气”、“孩子，忍忍，好吗”……

“爸爸妈妈生你养你”这几个字，和“为你好”、“忍忍”一起，成了她生命中无法挣脱的桎梏。

她无法挣扎、不能委屈、压抑自我，只能听着电话那头永无止境的抱怨和贬损，甚至有时候会一边吐一边哭，听着他讲话，却还不敢有任何异样的声音。

因为林易暖清楚的知道，如果父亲知道了，他不会是关心，不会是安慰，只会是指责她就是太过脆弱……

父亲说完那句“现在就打”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忙音响起的那一刻，林易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沿着墙壁滑蹲下去。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她知道，如果不打这个电话，父亲会一直打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窒闷，按下了母亲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就在她几乎要以为母亲不会接听，或者又出了什么状况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暖暖？”母亲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没有任何嘈杂。

“妈，”林易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你在哪儿？”

“我在吴阿姨家呢。”

李老师是母亲以前的同事，关系很好，堪称闺蜜级别：

“我没事，是你爸爸又给你电话了，是吗？”

“嗯。”林易暖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他又……”

“我知道。”

林母打断她，语气里充满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无奈，“又让你来劝我？让我回家，对吧？他自己为什么不打给我？”

她这是在等父亲的电话吗？林易暖沉默了一下，艰涩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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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请大家收藏：()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妈妈，你不用管他。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你……”

“暖暖。”

林母的的声音突然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打断了林易暖的话：

“妈不是小孩子。道理我都懂。可你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辈子了，改不了了。我跟他争，跟他吵，有用吗？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气个半死……”

母亲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悲哀，这让林易暖更加难过。她想起父亲那些刺耳的话和对外公外婆的贬斥……

“妈妈！你很好！你以前也很好，现在也很好，你有能力！你想工作有什么错吗？凭什么要被他那样说？”

林易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为林母感到不平，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母亲的懦弱，可母亲总会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暖暖，”林母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妈妈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在这个家里，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找到了工作，他能有好脸色吗？他能不天天在家里阴阳怪气吗？你一个人在家，要怎么面对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暖暖。妈妈认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在李阿姨这里待会儿，平静一下就回去了，也是出来很久了。你如果学校有事就留在学校就好，不用特地回家，别为家里的事烦心。”

“妈！”林易暖急切地喊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能不能不要总说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你找到工作了，那就去工作，别总要回去看他脸色！”

“暖暖，我不回去，他的火都只会发你身上……”

林母一直就是叹气，声音充满了苦涩：

“好了，你还要上课，不是嘛？我没事。你在学校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妈！”林易暖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母亲已经挂断了电话，不得不说，挂断电话这一点，她与父亲还是极相似的。

为了她！为了她！又是为了她！

林易暖现在能够感受到的情绪就是既悲哀又愤怒，她真的很想朝他们怒吼，更想对母亲说，别总是拿为她好的理由，然后继续自以为是的去妥协……

这样真的不仅是伤害到了自己，也伤害到了她。

她靠在墙上，仰起头，用力地眨着眼睛，想把那酸涩的泪意逼回去。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只有她心里，那座刚刚有一点点光的孤岛，又一次被阴霾吞没。

周五的欢快属于所有人，却不属于她。

为什么她的周末，总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暗。

明天……哦不，是下午放学，她要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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