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 第38章 失踪人口报平安

此刻还有些昏昏沉沉，她将枕头垫在后背，半躺着，端起床头柜的水喝了一口。

点开微信，房间里的安全灯分担了一点手机的刺亮，屏幕的光照在墙上那些斑驳的痕迹——那是她小时候撕掉的卡通贴纸残留的胶印。

温沐扬发来了十几则消息，最早的是昨天晚上十点多，最晚的一则是下午五点12分。

前面是他发来了两张照片，林易暖点开看，不由得一怔，他什么时候拍的？

第一张是林易暖躺在北堤草坡上的侧影，她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她精致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第二张捕捉到她俯身在天文望远镜前的专注模样，夜风轻拂，几缕发丝垂落在她微红的脸颊旁，放大看似乎还能看到双眸映着璀璨星河，仿佛盛着整个宇宙的光亮。

林易暖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看到放大版亿万光年外的光芒，星河能在她的眼中流转，仿佛整个浩瀚宇宙都被她收进眼底，让她更加的好奇与憧憬。

她继续滑动屏幕，大抵是她太久没回的缘故，22:33，他又发了一则试探性的问候。

【温沐扬】:休息了吗？

【温沐扬】[22:45]：刚才去跑步，北堤今晚的星星没有昨天多。

消息末尾跟着一个小小的流星表情，像是他惯有的温柔注脚。

【温沐扬】[23:12]：（附一张星空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匆忙间拍的。

林易暖想，也许是他跑完步仰头看天时随手拍下的。

【温沐扬】[00:03]：希望只是睡着了

为什么简简单单七个字，却能让她心脏猛地收缩，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温沐扬】[06:30]：早安，今天天气很好

……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根细细的线，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一点点拉回。最后两则消息是:

【温沐扬】[17:10]：你的吉他舍友说你明天回学校？

【温沐扬】[17:12]：我去接你？

林易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句我去接你，沉重的眼皮压了下来，屏幕上的字迹因而变得模糊。

林易暖从前天晚上便把手机关了机，仿佛这样便能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她自欺欺人地想，只要不看手机，就可以假装不知道明天的画展，不用面对父亲那些带着审视目光的同僚。

犹豫了几秒，最终狠狠按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用这种方式逃避父亲的安排。甚至连同林父出门时也故意把手机留在家里。

可现实就是现实。

关机后的世界并没有任何改变，父亲带她去画展的计划也不会改变。

两天了，手机一直保持着关机状态，像一扇紧闭的门，把整个世界关在外面。自然的，也包括温沐扬的消息。

林易暖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那些文字和图片，除了毕业集体照，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任何照片里了。

她想起昨天晚上，安眠药效发作前的混沌中，似乎确实听到手机在震动。

【暖暖有猫】[19:51]：刚醒……这两天有点感冒（不好意思的表情）

虽然是谎言，但以她这个状态，确实是像感冒的样子，头晕、乏力，吃了安眠药后的症状和感冒差不多。

完美的借口。

【暖暖有猫】：不用接，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的，不用麻烦

消息刚发出去，林易暖又觉得太生硬。她又补了个调皮表情，看起来像很精神的样子。

手机几乎是立刻亮起来：

【温沐扬】[19:53]：总算回消息了，谢天谢地。

【温沐扬】[19:54]：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轻巧地避开那个话题，像绕过一片薄冰。

林易暖把脸埋进枕头。

他居然信了。

这个认知让她既庆幸又莫名失落。

安眠药带来的钝感还萦绕在太阳穴，她盯着那句关心看了很久，突然就很想告诉他——那些深夜的崩溃，那些药片，还有那个永远在争吵的家……

可是，他们也才认识多久啊！就在林易暖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新消息已经跳出来：

【温沐扬】：你知道荧光海吗？夏天会出现的自然现象

附带一个视频链接，封面是泛着蓝光的海浪。

【暖暖有猫】：在纪录片里见过……

发出去后又觉得太过冷淡，正犹豫要不要加个表情，对方的消息已经弹出：

【温沐扬】：像不像把星星撒进海里？想不想看？

【温沐扬】：（分享链接《中国境内七大荧光海观测地》）

她点开链接，蓝眼泪的大幅照片瞬间占满屏幕。那些幽蓝的光点像极了小时候偷偷藏在文具盒里的荧光贴纸，被父亲发现后认为幼稚至极，影响学习，给扔进垃圾桶的那些。

林易暖正要回复，门外却突然传来瓷器与桌面碰撞的声响，还有父亲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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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有猫】：这种地方会不会有很多五颜六色的贝壳，像书里写的

发完又觉得幼稚，急忙撤回，却看到对方已经回复：

【温沐扬】：看到你撤回了（微笑）

林易暖囧！

【温沐扬】：不过也许会有，下次带你去

【温沐扬】：等你……好些了去看？

林易暖看着那个小心翼翼的省略号，突然很想笑。

他是以为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吗？她只是被药物和情绪困住了而已。

【林易暖】：好

……

【温沐扬】：很开心收到失联人口报平安。

林易暖扫了一眼手机上方显示着的21:07。才发现他们竟就这样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多小时。

她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一直紧绷着。

安眠药带来的昏沉感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的疲惫。正当她想着要怎么接话时，新消息跳出来：

【温沐扬】：明天几点回学校

【暖暖有猫】:吃完午饭，大概一点多吧

【温沐扬】：嗯 不打扰你休息了

【温沐扬】：感冒的人要早点睡

林易暖望着这两个字，突然有些愧疚。她慢慢打字：

【暖暖有猫】：嗯

犹豫片刻，又加了个月亮的表情。

【温沐扬】：晚安（星空emoji）

【暖暖有猫】：晚安（星空emoji）

【温沐扬】：明天见

最后三个字让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然后退出聊天界面。

林易暖突然觉得，或许有些谎言也不必拆穿——比如她此刻不是因为感冒头疼，而是因为那些药片；比如她答应去看荧光海，其实是想看看能那个总能一下便记住她喜好的人，眼睛里是不是也有那片会发光的海。

……

和温沐扬结束聊天后，林易暖才点开宿舍群——“H大老人组”，每次看到这个群名，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群被设置了免打扰，右上角的红点刺眼地挂着。她点开一看，未读消息99 ，从前天晚上一直持续到现在：

全部都是黎小满、夏棠、徐沫@她的一连串消息。

……

【黎小满】[昨日22:15]：@林易暖 暖暖你人呢？？？

【夏棠】[昨日23:47]：（截图：林易暖空荡荡的床铺）完了完了我们宿舍的镇宅之宝丢了

【徐沫】[今日08:02]：@林易暖 看到消息回一下（大哭的表情）

……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

【黎小满】[21:20]：再找不到人我要报警了啊啊啊！！！

林易暖心头一热，手指飞快地打字：

【林易暖】：明天下午准时到（求放过的表情）

【林易暖】：我在‘南风里’那一站下车，刚好旁边就是麦当劳，我在那儿等你们？

消息一发出去，黎小满几个几乎是秒回。

【黎小满】： 暖暖你再不回我们都要“杀”过去啦！！！（大哭表情）

【黎小满】：（表情包：一只柯基疯狂刨地）

【夏棠】：啧啧啧！！！果然是不良少女（叼烟表情）

【徐沫】：暖暖，下次搞失踪记得报备啊啊啊！！！

【徐沫】：已经不止一次了（分享位置：学校附近派出所）以防万一先收藏

……

林易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消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林易暖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暖意从心口蔓延开来。

她想起上学期期末，自己发烧到39度，这三个“老人”轮流照顾她一整晚；想起每次她心情不好躲起来时，她们几个总能察觉，回到宿舍也总能看到桌上摆着的奶茶、果茶和小纸条等，却从来不多问。

她慢慢打字：

【林易暖】：为了“赎罪”，明天的麦当劳……我请？（爱心表情）

【林易暖】：双份麦旋风的那种哦（奸笑的表情）

群里瞬间被欢快的表情包淹没，黎小满发来一只抱着西瓜乘凉的小猫，夏棠甩出一张空调WiFi西瓜的经典夏日三件套动图，徐沫最绝，直接P了**易暖的Q版头像举着钞票四处撒钱的表情。

林易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个笑容来得突然，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窗外，初夏的晚风轻轻掀起窗帘，似乎还夹杂着栀子花的清香。

远处隐约传来蝉鸣的初夏啼声，时断时续，还有几声模糊的犬吠，林易暖虽未见到夜色却能感受到它的生气与温柔。

林易暖将手机放在枕边，屏幕还亮着，映出群里不断跳动的欢乐对话。

她突然无比期待明天——期待麦当劳里冰柠味的气泡声，期待舍友们叽叽喳喳的嬉闹，期待回到那个虽然充满欢笑的宿舍，还有期待看到的他……

就像小时候听到爸爸要出差，妈妈终于能带她去玩的那种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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