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在玻璃糖纸里的光 第27章 刚刚，很美！

艺术楼下，温沐扬抬头看了看楼层，想到谢楠的嘲笑，第一次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自己居然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就这样贸然来找人。

随手拦住一个正下楼的同学，问她：

“同学，请问舞蹈室怎么走？”

“三、三楼，右、右转。”

这位同学一看是温沐扬，说话都结巴了起来，瞳孔布满震惊。

“谢谢！”

温沐扬朝楼梯的方向走去，原地的女同学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赶紧掏出手机，感叹号三连发：

「你们猜，刚刚谁跟我问路了！！！」

「谁？」她的朋友A。

「温沐扬啊！计算机系男神啊啊啊！他问舞蹈室怎么走，不会是名草有主了吧？」

「啊！你没要个微信？」

「我哪敢，李思意上学期的事你忘啦？而且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声音好好听啊！」

「啧啧啧，他到底去找谁？」

「谁知道呢！名草没有主也轮不到我们，不过真人真的是太帅了！」

她把偷偷拍温沐扬上楼的背影发到校园论坛，配文:

「偶遇温大神，还有谁能比我幸运，真人简直不要太帅！！」

校园论坛瞬间炸开了锅，计算机系高岭之花温沐扬出现在艺术楼寻找舞蹈室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此时，才刚走到3楼就能听到教室里传来吉他的声音。

温沐扬不自觉的加快脚步，站在三楼舞蹈室门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翩翩起舞的身影。

舞蹈室里暖黄色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为素白的练功服抹上温润的光泽，水袖像纷飞的梨花，像被唤醒的春。

随着动作翩跹飞舞、垂落，旋转时被忘了盘起的几缕发丝轻轻扬起，脚尖踮起，在木质地板上轻盈划出完美的银白半圆，与镜中倒影交叠，如同两轮皎月。

温沐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见过图书馆里专注看书的她，见过调皮眨眼的她，见过佯装生气的她，见过害羞尴尬低垂眉眼的她，却从未见过这样......

肆意绽放的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易暖收势转身，突然对上了门外那道灼热的视线。

她猛地僵住，水袖地垂落在地。

怎么了？

黎小满停下拨弦的手指，顺着林易暖的视线回头望去，嘴角立刻扬起狡黠的弧度。

她起身朝林易暖身边走去，故意提高声音：

温学长——手指戳了戳呆立当场的林易暖，你来得这么早啊？

温沐扬朝她点点头，推门而入。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林易暖身上，看着她因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地上那条月白色的水袖像一片飘落的云，他弯腰捡起她掉落的水袖，指尖触碰到丝绸细腻的纹理。

打扰你们排练了？

温沐扬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双手捧着水袖递还给林易暖，她接过水袖，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回答道:

没有......我们刚好练完。

徐沫和夏棠录了一段视频后就先回去了，舞蹈室只剩黎小满和林易暖还在继续排练。

黎小满看着两人的“暗波涌动”，总觉得自己比灯泡还亮。

故意大声地收拾吉他:

哎呀，我突然想起还有个事！

她动作夸张地背上琴包，冲林易暖挤挤眼睛：

暖暖，我就先回去啦！

小满！

林易暖喊住她，眼中写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但黎小满已经像尾灵活的鱼一样溜到门口，临走前还故意对温沐扬说:

“学长，暖暖就交给你了，她不住校内，要帮我们把她安全送回去哦！”

“好！”温沐扬眼里含笑，应下。

走之前，黎小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的，把面向走廊的窗帘全部拉上，又朝林易暖眨了眨眼睛，然后才离开。

门关上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以为你排练结束了。

他指了指放在墙边的纸袋:

“带了一点面包和果茶，先垫垫肚子。”

林易暖抬起头与他对视：

“谢谢你！我先去换衣服。”

“嗯。”

在林易暖转身准备去换衣间的时候，温沐扬突然开口道：

“刚刚，很美！”

我、我去换衣服！

简单的几个字让林易暖感觉一热耳尖，她抓起背包就往更衣室冲，差点被自己的舞鞋绊倒。

温沐扬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眼底浮现出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林易暖换上日常的运动服，盘起的头发换成了随意扎起的低马尾，少了刚刚的动人，多了一些干练。

温沐扬看她出来，把果茶递了过去，接过果茶的瞬间，林易暖感受到杯壁的温暖，眉眼一弯，笑了一下。

温沐扬看着女孩总会有的突然动作或者表情，有些不解：

“怎么了？”

“没有，第一次喝热的果茶。”

林易暖吮吸了一口：

“要是小满，这对她来说就是没用的‘污水’。”更何况还是刚排练完，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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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跳完舞，运动完不能喝凉的。”

温沐扬解释道，又递过来一个面包，林易暖接过后，盘腿席地而坐，把面包塞进嘴里，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有点含糊不清的说道：

“可以坐的，舞蹈是每天都有打扫的。”

温沐扬眉头一挑，又看到她不一样的一面，怎么形容呢？

这会儿又有点“豪爽”。

温沐扬学着她盘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饿嘛……

林易暖嘴里塞满面包，含糊不清地说：

从下午两点多练到现在，午饭都消化完了。

温沐扬伸手拿掉她嘴角的一点面包屑，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林易暖反应过来后赶紧躲开，他也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休息一会，我们去吃晚饭。”

“嗯。”

林易暖的耳尖微微发红，低头继续吃面包。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校园开始亮起灯火，只是窗帘被黎小满拉了起来，两人都未察觉。

舞蹈室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温沐扬看着林易暖吃饭时鼓起的脸颊，想起实验室里谢楠的调侃——“你不会连她微信都没有吧！”

“暖暖。”

温沐扬突然开口，又是这样亲昵地称呼她，这声“暖暖”让林易暖心跳扣了半拍，抬头，发现温沐扬的表情异常认真。

“嗯？”

“我……”

温沐扬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

不就要个微信吗？他平时的果断哪儿去了？

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舞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同学，打扰了！

是舞蹈系的一个轮值学生：

“不好意思哦，我要锁门啦……”

温沐扬眸子一暗，有些被打扰的……不爽？

对方看到温沐扬，眼底划过明显的震惊，偷偷瞄了一眼温沐扬，又看了一眼林易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林易暖连忙站起身：

“好的，我们正要走呢。麻烦你了。

我们马上，林易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向温沐扬，走吧？

温沐扬点点头，拎起两人的背包。

走出舞蹈室时，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又舒展，最终轻轻握住了林易暖的手。

林易暖的呼吸瞬间凝滞。

那只比她大的手掌将她冰凉的指尖完全包裹，陌生的体温像电流般顺着血脉窜上脊背。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在有动作的瞬间被更温柔地扣住，握得更紧了。

怎么了？

温沐扬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

没什么。

林易暖强迫自己放松手指，他就站在她左手边，手腕轻轻的擦过她的袖套。

林易暖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可能是起风了，有点凉。

温沐扬知道她又没说实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她的手背。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林易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她只是垂下眼睛，任由他牵着。

林易暖想起初三开始，还有高中三年，哪怕是到现在，林父林母无休止的争吵。

吵到最后，总是说是为了她，更甚的是有一次林父还想对林母动手。

那时高一，冬天，刚好周五，林易暖放学回家，打开门的瞬间，一套茶具扔了过来……

林易暖不可置信的看着客厅的两个人，从来没想到在别人面前君子般的父亲竟然会对自己的妻子扔瓷器！

即便，他怒极时会对她动手了，但对母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林父扔的有些偏，正好砸在门上，但还是有一个杯子砸到林母的头，林母哭了，看到她后，对她说:

“我要被你爸“打”死了……”

后来，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林母被外公和舅舅接走，父亲则被爷爷奶奶叫去。

偌大的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默默的收拾，把碎了的瓷器一片一片的给拾起来，哪怕划伤了手，林易暖也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只是不停的落泪……

收拾好后，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刷着双手，哪怕手里被划破的伤口刺痛着，她反而觉得这样能使她减轻点痛苦。

林易暖总是自我怀疑，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每次吵架都是因为她呢？

她，明明已经很顺从了。

林父要她成绩最优，她做到了，要她画画，她便画画，要她不要跳舞，她便放弃了，要她不要看那些林父认为“乱七八糟”的书，她也不在他跟前看了……

为什么这个家就是会有无休止的争吵呢？

既然把她生出来会这么痛苦，为什么又要把她生下来呢？

哪怕这件事到最后林父林母和好了，也都是说是为了她。

后来她就变得越来越沉默……

再后来，在父母的不断真争吵和自己的极度压抑下，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洗手的习惯。

有时候被别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也得洗个几遍，哪怕洗到发红。也得直到感觉干净了，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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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她都是麻木的走着父亲为她安排的路，包括高考后的填志愿。

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这几个舍友，自己的情况才好些，她们会拖着她一起逛街、吃饭，减少了自己一直以来独来独往的习惯。

特别是在出来住之后，也尽量减少靠药物来助眠的量，只是依然很反感别人碰她的手……

在想什么？

温沐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林易暖摇摇头。

在想待会吃什么。她的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

走到楼梯口时，她自然地抽出手。

我去下洗手间。

没等温沐扬回应，她已经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温沐扬看着突然一空的手，拧了拧眉头。

女孩的秘密好像很多。

进了洗手间，林易暖深吸一口气。她打开水龙头，让水流淌过指尖。

林易暖。

她掬起一捧水拍了拍脸，对着镜子小声告诫自己：

别把过去的事带到现在。

久等啦。

她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温沐扬正在树下，低头看着手机，心微微一动，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听见那声清脆的久等啦。

温沐扬抬头，林易暖恰好从台阶上轻盈地跳下来，发梢还沾着洗手间的水汽。

看着她明显调整过的状态，眼底划过一丝讶然，但很快露出笑容:

想吃什么？温沐扬很自然地伸出手。这次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

林易暖看着那只悬在空中的手，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

温沐扬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就像今天早晨的那杯温蜂蜜水，温度刚好。

林易暖在他握紧时还是轻轻的怔了一下，虽然没有回握，却也没有了刚才的抵触。

都可以啦，我不常在外面吃。

两人并肩的走着，林易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白鞋踩过落叶，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我想吃面。上次，南门那一家。”

“好。”

温沐扬的语气里带着宠溺，想到林易暖还记得那里面馆，心情愉悦。

林易暖低着头，总是不经意的看着温沐扬紧握着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她大一圈的手包裹着她，指腹好像有小小的薄茧。

突然觉得，或许有些触碰，并不总是令人抗拒的。

一片落叶正好跌在她肩头。

温沐扬自然地伸手拂去，林易暖抬头看他，发现他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像是得到了一件什么珍宝，既欢喜又小心翼翼。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她允许一个人这样地牵着自己的手。

此刻，身边这个人掌心的温度，正一点点的融化她心底那道不知道何时高高筑起的冰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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