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璃 第296章 苏醒

那缕承载着温暖记忆的冰晶之念，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没入灰暗壁垒后，瞬间被粘稠的冰冷和死寂包围、吞噬。

起初，没有任何回应。

灰暗依旧，死寂如故。壁垒之后，那片坍塌的、仿佛连意识本身都冻结的空间，似乎对这点微不足道的“热量”毫无感觉。

欧阳未来的心悬了起来，掌心微微出汗。她保持着双手轻按壁垒的姿势，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感应着。冰元素在体内平稳流转，维持着那缕冰晶之念与自己的联系，尽管那联系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失败，准备另想他法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分辨的“涟漪”，从那片灰暗死寂的深处，极其艰难地荡漾开来。

那不是能量的波动，也不是声音的震颤，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松动”。如同万年冻土最深处，某一块坚冰的内部，因为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暖意，产生了一道分子级别的、肉眼不可见的裂痕。

紧接着，那“涟漪”又传来一次。比第一次稍微明显了一点点，带着一种迟疑的、近乎本能的“探询”。

像沉睡在永冻冰层下的生命，在漫长的麻木中，忽然被一丝陌生又熟悉的悸动惊醒，下意识地想要确认那悸动的来源。

欧阳未来精神一振！有效！

立刻稳住心神，没有急躁地加大输出，而是保持着那种轻柔、持续、如同冬日暖阳般不灼人却恒久的“输送”。更多的记忆片段，被小心地挑选、包裹、传递过去。

不再是宏大的场面或激烈的情感，而是一些更细微、更平常的瞬间

训练场边，递过去的那瓶水，水瓶上凝结的冰凉水珠。

某个午休的角落，硬拉着沉默的时雨一起分享偷偷藏起来的草莓味软糖，时雨在口罩下细微的咀嚼动作。

一次任务归来，大家都疲惫不堪，自己靠在时雨并不宽阔却异常稳当的肩膀上差点睡着，时雨没有推开，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还有时雨偶尔看向大家，尤其是看向叶未暝时，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微弱光彩，像是深潭底部偶然被阳光照亮的一颗石子。

这些记忆的碎片，都带着欧阳未来特有的视角和感受。有点跳脱，充满好奇，总是试图在平淡甚至艰辛中找到一点亮色。她将这些感受，连同记忆本身的温度，一遍遍地、耐心地“编织”进那缕持续不断的冰晶之念中。

灰暗壁垒之后的“涟漪”，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一闪即逝。它们开始带着某种“节奏”，像是在尝试理解，又像是在挣扎。

挣扎着，想要从冻结中苏醒。

挣扎着，想要回应那缕固执地传递进来的“温暖”。

突然，一段更加清晰、带着明显抗拒和痛苦的“反馈”，猛地顺着联系冲了回来！

那不再是模糊的涟漪，而是几乎成形的“画面”和“情绪”碎片！

欧阳未来“看”到了冰冷的雪原，蜷缩的幼小身影，抢夺玉石的男人狰狞的脸，爆发的狂风和四溅的鲜血……然后是温暖的宅邸，骨折的手臂，男人温和却带着审视的目光……黑暗的巷子，勒紧的丝袜，瞪大的瞳孔……仓库的火光，卡通背包，微型冲锋枪喷吐的火舌……最后，是那个流泪的、张开双臂的男人，和他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你杀死的……是一个和你一样……被碾碎的可怜人……”

这些画面混杂着强烈的情绪：最初的恐惧和麻木，被“温暖”蛊惑时的依赖和努力，第一次杀人后的冰冷空洞，一次次重复杀戮后的机械麻木，以及最后那几乎将灵魂击穿的自我怀疑和崩溃。

还有实验室幽蓝的光，培养舱里的人影，冰冷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以及那个优雅身影用平静语气说出的、关于“工具”、“回收”、“清除”的最终判决。

绝望。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绝望。自我存在的彻底否定。所有信念的崩塌。世界只剩下冰冷和恶意，连曾经以为的“温暖”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就是时雨所经历的一切吗？

欧阳未来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知道小时心里有事，但从没想过是这么沉重、这么黑暗、这么令人窒息的事情。那些画面和情绪虽然只是碎片式地反馈回来，却已经足以让她感到一阵阵寒意。

难怪……难怪小时总是那么安静，那么疏离，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起来。她不是冷漠，她是不敢再相信，不敢再靠近，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那缕传递过去的冰晶之念，在这股汹涌的绝望情绪冲击下，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要熄灭。

“不行……”

欧阳未来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能退缩，不能让自己的情绪也被拖入那片绝望的深渊。如果连她都动摇了，还怎么把小时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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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灵璃请大家收藏：()灵璃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令人心碎的黑暗画面强行压下，更加坚定地固守着自己想要传递出去的核心

我看见你了，小时。

我看见了你的恐惧，你的孤独，你受过的伤，你背负的罪孽，还有你心里那片冻得硬邦邦的荒原。

我也看见了那个在雪原上挣扎求生的、小小的你；那个为了“报恩”拼命训练到骨折也不吭声的你；那个在第一次杀人后、独自在黑暗里颤抖的你；那个在听到“和你一样”时、手指僵硬无法扣下扳机的你；还有那个在实验室真相前、彻底失去颜色的你……

你不是“夜鸦”，不是“工具”，不是一串冰冷的编号。

你是时雨。

是会痛、会怕、会犹豫、也会在心底某个角落渴望一点点真实的温暖的时雨。

这些认知，这些“看见”，被欧阳未来用最直接、最朴素的方式，混合着她自己那份有点莽撞却无比真诚的关切，再次包裹进冰元素的力量中，化作一股更加稳定、更加温暖的“溪流”，坚定不移地逆着绝望的寒流，向着灰暗深处输送。

这一次，没有再传递具体的记忆画面，而是传递一种“状态”，一种“存在”的确认。

像冰层下依然流动的暗河。

像冻土深处未曾死去的种子。

像黑夜尽头，注定会到来的黎明。

“小时……”

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唤这个名字，不是代号，不是身份，仅仅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女孩。

“回来……”

“我在等你。”

“我们都在。”

灰暗壁垒之后，那剧烈的绝望情绪冲击，似乎因为这股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坚定的“溪流”而停滞了一瞬。

然后，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波动”开始涌现。

那是困惑。强烈的困惑。

仿佛那个沉在黑暗最深处的意识，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有这样一股完全不符合“世界规则”的“暖流”出现。世界不是充满恶意吗？不是只有利用和背叛吗？不是所有温暖都是虚假的吗？

为什么……这个声音，这种感觉，如此不同？

它，或者说，她迟疑着，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股持续涌入的暖流。起初只是极其轻微的接触，随时准备缩回。但暖流始终稳定，没有攻击性，没有欺骗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单纯的“等待”和“确认”。

渐渐地，接触变得稍微大胆了一些。那沉沦的意识，仿佛在借着这股暖流，艰难地、一点一点地，重新“感知”自身的存在。

我是谁？

我是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声音是谁？

破碎的自我认知，如同散落一地的冰晶，开始缓慢地、极其困难地重新聚拢。

而在这个过程中，欧阳未来传递过来的、那些关于“时雨”的认知和“看见”，像是一面模糊却真实的镜子，映照出了那个被绝望和否定掩埋的“自我”的轮廓。

灰暗壁垒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

那层粘稠冰冷的“膜”，不再仅仅是波动，而是从内部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纹路起初很淡，但随着内部意识活动的加剧，逐渐变得清晰、蔓延。壁垒的“拒绝”力量在减弱，那种吞噬生机的死寂感也在淡化。

欧阳未来能感觉到，自己与那缕冰晶之念的联系正在增强，变得清晰。甚至能模糊地“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碎片：

“……冷……”

“……为什么……”

“……不……值得……”

“……未……来……？”

最后那个词，极其轻微，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颤抖，却让欧阳未来瞬间红了眼眶。

“是我！小时！是我！欧阳未来！”

她几乎是用喊的，声音通过冰元素的连接，直接传递过去。

“你能感觉到，对吗？是我！”

壁垒的裂纹骤然加速蔓延！

“咔……咔嚓嚓……”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不再是细微的声响，而是如同冰河解冻时冰层断裂的轰鸣！大片大片的灰暗“壁壳”剥落、消散，露出后面更加深邃、却不再那么“凝固”的内部空间。

透过扩大的裂缝，欧阳未来终于能比较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无数记忆的碎片像是被冻结在琥珀中，悬浮在昏暗的空间里。有雪原，有巷子，有宅邸，有实验室……所有的场景都蒙着一层灰败的色调，死气沉沉。而在这些破碎场景的中心，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是时雨。

穿着那套熟悉的深灰色卫衣和黑色马甲，鸭舌帽掉在一边，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开，口罩还挂在耳边，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满是泪痕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一个试图用这种方式彻底消失在世界上的茧。

周身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暗的“气息”，那些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缠绕着她，也将周围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牢牢吸附在身边，构成一个封闭的、自我循环的绝望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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