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 不补课的夏天（776）

不补课的夏天

我们这栋楼有个传奇，叫林小雨。

当整个小区的孩子都在补习班之间疲于奔命时，她总是抱着篮球从我们身边掠过，马尾辫在身后一跳一跳。

“小雨，去打球啊？”我妈每次看见她，眼神都复杂得很。

“嗯！阿姨再见！”她笑得毫无负担，仿佛初三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她家就在我家对门。每天晚上，我趴在桌上与物理题搏斗时，总能听见对面传来电视声、笑声，偶尔还有她练吉他的旋律。这声音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我被试卷填满的神经上。

“妈，为什么林小雨从来不学习，还能考那么好？”

我妈切水果的动作顿了一下：“人家是天才，你能比吗？”

但我知道不是。有一次数学竞赛集训，我和她分在同一组。老师发下一道极难的几何题，我在草稿纸上画了满篇辅助线，她却只是静静看了五分钟，然后画了一条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辅助线——题目迎刃而解。

“你怎么想到的？”我忍不住问。

她眨眨眼：“听课的时候，老师讲过类似的思维模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她不是不学习，只是用了一种我们都不懂的方式在学习。

初三最后一次月考，她年级第八。消息传来时，整个楼道都炸了。

“听说她回家就是玩啊！”

“是不是请了什么名师一对一？”

“不可能，她爸妈都是普通工薪阶层。”

中考那天，我看见她站在校门口，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转着篮球，和同学说笑。那样子不像是来参加决定命运的考试，倒像是来打一场普通的球赛。

成绩出来那天，整栋楼都安静了。

七百多分。重点高中稳了。

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阳台晾着的校服，突然说：“也许我们一直都错了。”

那个暑假，林小雨依然每天抱着篮球下楼。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她：“你到底怎么学的？”

她擦擦汗，想了一会儿：“就是把老师讲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把每一道错题都想明白。这很难吗？”

是啊，这很难吗？可我们每个人都在忙着刷更多的题、上更多的补习班，却忘了最根本的事。

九月，她背着简单的书包去高中报到。没有父母护送，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像去上任何一天学那样平常。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像她一样，上课时就好好上课，放学了就好好生活。醒来时，枕边还放着昨晚没刷完的题。

对面的阳台，她的校服已经收起来了。但在这个补课成风的时代，她像一株逆势生长的植物，用一种我们早已遗忘的简单方式，开出了最耀眼的花。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暑假，当她抱着篮球从我们这些奔波于补习班的孩子身边掠过时，她正在实践一种最古老也最有效的学习方法——专注当下，享受过程。

而我们，在疲于奔命中，早已忘了学习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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