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死寂如墓。
袁宏已然离去,留下满地无形的狼藉与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机。空气中弥漫着墨香、血腥味,以及那股被谢昭“玷污”后略显萎靡却依旧危险的规则力场残韵。
地上,那名老成文吏化作的灰烬如同被践踏过的雪,零星散落,透着彻底的死寂。他完美复刻了僭越之图,自身也成了献祭给野心的最好祭品,尸骨无存。
孙秀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角残留着血迹,眼神低垂,极力掩饰着方才硬抗规则反噬时暴露的异常。但他周身那瞬间结出的诡异手印和喷出的那口蕴含特殊波动的精血,如同刺目的烙印,深深刻在谢昭的感知中。此人是暗桩,而且绝非普通暗桩,其背后代表的势力或目的,耐人寻味。
谢昭自己,则完美扮演着“李荀”该有的反应——身体微微颤抖,额角冷汗涔涔,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侥幸与对未来的巨大恐惧,目光甚至不敢与孙秀有任何接触,只是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份“拙劣”的、导致原图受损的副本,仿佛在懊恼自己的无能。
心理学屏障全开,模拟着李荀应有的情绪波动,同时内心冰冷如铁,飞速计算。
“袁宏最后的眼神…惊怒,痛惜,但更多的是探究和冰冷的审视。他未必全信‘笔拙’的托词,但原图受损,规则反噬自身,这种超出预料的情况显然也让他投鼠忌器,暂时无法判定我的虚实。”
“孙秀…必须极度警惕。他看到了我‘异常’过关的方式,虽然他自己也暴露了。他现在对我,恐怕是杀意与好奇并存。”
“九锡图殇,只是开胃菜。桓温的僭越之心绝不会因此停止。下一步,必然是…”
念头未落,静室的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没有脚步声预告,仿佛来人早已站在门外,静静聆听了室内的一切。
刁奎那张油滑而苍白的脸探了进来,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泽,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虚假的笑容。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袁参军走得急,吩咐下来,说…二位辛苦了。”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灰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扫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即重点落在谢昭和李秀身上,“大司马仁厚,念尔等用心(他刻意在‘用心’二字上咬了重音),特赐…新差事。”
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戏谑和恶意。
“跟我来吧,二位‘栋梁之才’。”刁奎侧身,让出通道,那姿态,仿佛不是在引路,而是在押送囚犯赴刑。
谢昭与孙秀对视一眼(迅速交换了彼此警惕和伪装的眼神),默不作声地跟上。
穿过依旧压抑的西曹文书房,那些幸存的文吏投来的目光充满了麻木、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被刁奎亲自点名带走,往往意味着比“谤木生舌”和“刀笔噬魂”更可怕的下场。
这一次,刁奎没有走向任何偏殿或库房,而是引着他们走向府邸更深处,走向那片规则力量更加凝聚、更加森严的核心区域。
周围的建筑越发宏伟,装饰越发奢华逾制,巡逻的亲卫甲胄越发精良,眼神也越发冰冷空洞,如同真正的傀儡。空气沉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每多深入一步,来自李荀记忆深处的恐惧就加重一分,那是对绝对权力核心的本能战栗。
最终,他们在一座极为宽阔的大殿外停下。
殿门紧闭,由整块黑檀木雕琢而成,上面遍布繁复的云雷鸟兽纹路,中心却并非兽首衔环,而是一个狰狞的、从未见于礼制的睚眦之首,怒目圆睁,獠牙毕露,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凶戾之气。
殿门两侧,矗立着八名身披全覆盖式玄甲、连面部都隐藏在恶鬼面当之后的武士,手持长戟,纹丝不动,仿佛早已与这森严的环境融为一体。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比外面的亲卫更加可怕,那是真正经历过尸山血海、并被规则彻底侵蚀同化后的死寂。
【规则波动:高度警戒!高度同化!】眉心残痕灼痛。
“在此候着。”刁奎尖着嗓子吩咐了一句,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挤出极尽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对着那睚眦之首低声禀报了什么。
片刻,沉重的殿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野心与权谋的墨香,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威压,从门内弥漫出来。
“进去吧。”刁奎让开身,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却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谢昭深吸一口气,全力压制住灵魂深处对这股威压的排斥,低着头,跟在孙秀身后,迈入了那道门槛。
大殿内部极其广阔,光线却异常昏暗。数十盏长明灯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勉强照亮中央区域。四周墙壁皆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塞满了竹简、帛书、纸卷,浩如烟海。
这里,仿佛是桓温野心的智库,存放着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与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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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诡世九品:魏晋二十重规则炼狱请大家收藏:()诡世九品:魏晋二十重规则炼狱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大殿中央,同样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案,但比西曹静室那张大了何止十倍。案上并非空置,而是铺开了一幅巨大无比的白色帛卷,帛卷周边,摆放着数十方顶级徽墨、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紫毫笔,以及数个用来盛放清水的玉盂。
帛卷之上,已然书写了数行墨迹淋漓、筋骨开张、力透纸背的文字!
仅仅是目光扫过那开篇几字,谢昭就感觉脑际轰然一震!
“臣温言:臣以庸蔽,猥亵殊宠…”
《劝进表》!
果然是它!
桓温僭越之路,最终极的精神宣言!逼迫晋帝禅位、索要九锡的正式表文!
这表文本身,就是一件凝聚了无穷野心、权术和规则力量的大杀器!
而此刻,这杀器尚未完全成型,正等待着更多的“祭品”来为其注入最后的力量,使其从“表文”化为“天宪”!
案旁,站着数人。
首席记室参军袁宏赫然在列,他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看向谢昭的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探究。他的身旁,站着几位同样身着高阶文官袍服、气息渊深的老者,皆是桓温幕府中掌管机要文书的心腹谋臣。
而站在最前方,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的,是一个身形高瘦、穿着紫色常服的身影。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如同深渊般冰冷的威压,正是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大殿,与那未完成的《劝进表》共鸣着!
桓温!(规则投影)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不需要任何动作,其存在本身,就是此间规则的绝对核心!
谢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来自李荀记忆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他死死低下头,和孙秀一起,躬身行礼,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人带来了。”袁宏上前一步,低声禀告。
桓温(规则投影)并未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旁边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谋臣开口道,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砂纸:“《劝进表》乃泣告皇天、恳请天命之文,字字千钧,不容丝毫瑕疵。然表文过长,需多人合力誊录净本,呈送天听。”
他的目光扫过谢昭和李秀,带着一种看待工具般的冷漠。
“尔等二人,负责誊录‘述功’之部。需心诚意敬,笔笔到位,完美复刻,不得有误。”
【规则激活:文字炼形!高度危险!】
嗡——!
整个大殿的规则力场瞬间被引动!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由极度凝练的权欲和文字力量构成的金色锁链从《劝进表》的原稿上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向谢昭与孙秀手中的笔,并试图钻入他们的眉心,掌控他们的意志!
【规则判定:誊录过程即是对表文内容的“认同”与“践行”!完美程度决定“规则奴化”程度!】
冰冷的提示如同丧钟。
谢昭感到手中的笔变得重若千钧,笔杆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握着的是一条毒蛇。眉心刺痛,那金色的规则锁链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理学屏障,试图将“臣温言”、“天功伟业”、“天命所归”等字句蕴含的霸道意志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旁边的孙秀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体微微颤抖,握笔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但他眼中再次闪过那种隐晦的狂热,似乎对这种程度的规则灌输有所准备,甚至…渴望?
“开始吧。”枯槁谋臣冰冷地下令。
谢昭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需要誊录的“述功”部分。
帛卷上的文字,如同拥有生命般跃入眼帘:
“…扫灭成汉,巴蜀砥定…三次北伐,克复旧都…诛除异己,朝堂肃清…镇守姑孰,威加海内…”
每一桩“功绩”,都伴随着强烈的规则幻象冲击而来!
他仿佛看到蜀地山河在铁蹄下哀鸣,看到北伐路上尸骨累累,看到建康台城血雨腥风,看到长江在桓温的意志下颤抖!
这些文字,不仅是描述,更是烙印!是桓温试图强行镌刻在天地规则之上的“事实”!
而誊录它们,就等于用自身的精、气、神,去为这些“烙印”提供能量,去加深它们对现实的扭曲!
笔尖蘸墨。
落笔的瞬间,那股庞大的规则力量立刻如同引导员一般,牵引着他的手腕,要他将每一个字的笔画、结构、乃至神韵,都完美地复刻下来!
这不再是写字,而是在铸造!用自身的灵魂为燃料,铸造囚禁自身的牢笼!
谢昭咬紧牙关,心理学屏障运转到极致,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意志侵蚀和精神同化。社会学模型疯狂分析着这些文字背后的权力逻辑和扭曲本质。
他不能完美复刻,那会加速自身的奴化。
他更不能明显出错,那会立刻引来规则惩罚。
必须再次走钢丝!
他回忆着第九卷大纲中关于“广陵散”的只言片语,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直指本心的力量。文字亦然,其形可摹,其神…未必不可违!
他手腕微微颤抖,看似是因为恐惧和笔力不济,实则是在极细微处,进行着惊心动魄的对抗与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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