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暗焌 第3章 霍府演武试真心 公主设宴解冤家

且说霍焌见柴令武这般难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日清晨便让家将把柴小郎“请”到霍府后院。

柴令武才踏进院门，便见霍焌负手立在当院，脚下摆着石锁、强弓，墙角还堆着几捆新削的竹枪。

“贤侄既这般勤勉，”霍焌皮笑肉不笑，“今日便指点你几手军中把式。”

说罢也不待回应，扬手掷来一杆竹枪。柴令武慌忙接住，虎口震得发麻。

“先练五百刺！”霍焌撩袍坐在胡床上，慢悠悠品着茶汤。

时值盛夏，日头才升上屋檐，地上已腾起热浪。柴令武自幼习武，倒也不惧这个，只是霍焌那挑剔目光如芒在背，每招每式都要点评：

“手腕无力！”“下盘虚浮！”“就这本事也敢招惹我家幺妹？”“我栓条狗面前放盆屎它刺得都比你好！”

待五百刺毕，柴令武汗透重衫，霍焌又指那石锁：“举百次。”

这石锁足有八十斤，柴令武举到七十次时，双臂已抖如筛糠。幺妹躲在月洞门后看得心急，刚要出声，却被兄长冷冷一眼瞪了回去。

如此三日，柴府老管家看不过去，趁夜劝道：“小公爷何苦受这磋磨？”

柴令武趴在榻上，由侍从敷着药膏，咧嘴笑道：“霍世叔肯磋磨，便是没真赶我走。”

这话传到霍焌耳中，他冷哼道：“倒是会往脸上贴金。”

第四日变本加厉，竟要柴令武顶着日头射箭。百步外的箭靶微微晃动，原是霍焌命人系了细绳。柴令武连射二十箭，竟有八箭脱靶。

“将门虎子？”霍焌拾起一支掉落的箭，“啧啧啧，不如回家撒尿和泥去。”

柴令武咬紧牙关，忽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蒙住眼睛，挽弓搭箭。但听“嗖”的一声，这一箭竟正中红心！

霍焌指尖微顿。这般盲射的功夫，非三年苦功不成。

恰在此时，程知节大咧咧闯进来：“老霍！借你家石磨......”话没说完便瞪大眼睛，“好家伙！这是操练新兵呢？”

柴绍闻讯赶来时，正见儿子在梅花桩上练平衡，衣摆滴滴答答往下淌汗。顿时勃然大怒，撸袖子就要上前，却被程知节死死抱住：

“使不得！使不得！老霍现在可是太子跟前红人！”

柴绍跳脚大骂：“霍焌！我儿若有闪失，老子拆了你家门槛！”

霍焌悠然摇着羽扇：“子不教，父之过。”

这厢闹得不可开交，平阳公主却在府中抚额长叹。她取出花笺写下请帖，命侍女送去霍家：“就说本宫新得了西域葡萄酒，请他们过府品鉴。”

宴设在水榭，四面荷风送爽。霍焌与柴绍分坐东西，中间隔着整张食案。柴令武垂手侍立在父亲身后，眼角偷偷往门外瞟——幺妹正陪着平阳公主在回廊下插花。

“今日请二位来，”平阳公主执壶斟酒，“是为说和。”

柴绍梗着脖子：“公主明鉴，是某些人......”

“你闭嘴！”公主瞪他一眼，转头温声对霍焌道，“霍大夫，令武这孩子虽毛躁，心意却真。前些日子他冒雨去终南山，是为寻草药给老夫人治咳疾...”

霍焌执杯的手微微一滞。母亲前些时日确有些咳嗽，他忙着朝务竟未察觉。

柴绍趁机道：“我儿哪点配不上你家？论文能背《左传》，论武能开两石弓...”

“哦？”霍焌冷笑，“那便让贤侄说说，《左传》郑伯克段于鄢，当引何戒？”

柴令武不假思索：“宠溺过度，其祸必生。当如霍世叔这般，严加管教方是正道。”

满座皆寂。程知节一口酒喷出来，拍腿狂笑：“老柴！你儿子比他爹会说话！”

平阳公主掩唇轻笑，顺势道：“两个孩子既投缘，不如先定个婚约...”

“不可！”霍焌脱口而出，见众人都望来，勉强道，“舍妹尚未及笄。”

柴绍拍案：“那便先文定！老子把传家宝刀押给你！”

眼看又要吵起来，忽见幺妹端着插花进来，轻轻放在案上。那是一枝并蒂莲，两朵花苞依偎而生。

柴令武忽然撩袍跪下：“世叔，小侄愿立军令状。三年内必取军功，若做不到，任凭世叔退婚！”

霍焌望着少年灼灼目光，忽想起多年前那个在洛阳城头立誓的自己。他沉默良久，终是拂袖而起：

“等你挣得校尉衔，再登门不迟！”

月色初上时，两家人各怀心事走出公主府。柴令武悄悄落在最后，将一枚温热的鹅卵石塞进幺妹手中——是终南山溪水里捡的，纹路恰似并蒂莲。

霍焌余光瞥见，重重咳嗽一声。幺妹慌忙缩手，那石头却已揣进袖中。

此后长安城里便多了桩趣谈：霍大夫府上的门槛，怕是要被某个愣头青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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