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则在纸上记下“京营”二字,然后计算:三百二十四万减一百二十万,仅剩二百零四万。
最后,见皇帝和户部没有再提出新的紧急开支项目,张宏在纸上补充了一句:
“余银二百零四万两,其具体分配(于内帑、太仓库、光禄寺库、太仆寺库、节慎库等),容后由廷议议定。”
看着少年皇帝脸上那掩不住的些许委屈和无奈,张居正心中微动,忍不住劝慰道:
“陛下,改元伊始,便能一举整顿盐政,为国库开辟每年百万两的新财源,已是旷世之功。
往后再也不会如眼下这般窘迫了。”
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长者的宽慰:“陛下春秋鼎盛,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朱翊钧点了点头,知道张居正说的是实情,心中稍感宽慰。
但他随即又想起一事,神色变得严肃,着重强调道:“元辅,有一点必须明确——
往后京营的饷银,绝不能像从前那样,越过总督顾寰,由兵部或其他人擅自分发!”
此前彰武伯作为京营总督,形同虚设,有时下面营卫都发完饷了,他这个总督还被蒙在鼓里。
如今他换上了信得过的顾寰,这个漏洞必须堵上。对于士兵而言,谁亲手把饷银发到他们手里,他们就认谁。
绕过主帅发饷,乃是军中大忌,也绝不利于他对京营的掌控。
张居正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臣明白,此事关乎京营体制,臣定当督促兵部,严格依制办理。”
见皇帝似乎仍有些不放心,张居正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朱翊钧,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陛下,若是心有所虑,欲亲掌干钧……何不,择吉日,亲临校场,阅视京营?!”
此话一出,承光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王国光和张宏都屏住了呼吸,看向皇帝。
亲自阅兵!
这可是向天下,尤其是向那些潜在的对手,展示皇帝权威与军权的强烈信号!
“亲自阅兵……”
朱翊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陷入了沉思。
张居正提出这个建议,他并不感到意外。
这位首辅大人,在武备国防上,是朝中公认的强硬派、激进派。
虽然在边患压力下,他会审时度势,提出诸如“封贡”、“羁縻”之类的缓和策略,
但其内心深处坚信的理念,早已在其奏疏中表露无遗:“目前守御似亦略备矣……然臣以为,虏如禽兽然,不一创之,其患不止!”——
意思是,眼下防守看似够用,但鞑虏如同禽兽,不把他们狠狠打痛一次,边境就永无宁日!
而当面对“兵不多,食不足,将帅不得其人”这三大现实困境时,张居正更是认为“此三者皆不足患也”。
在他看来,最根本的问题在于皇帝有无坚定的决心。
只要皇帝能“赫然奋发,先定圣志”,那么其他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抽丝剥茧的改革,逐步解决。
至于阅兵之议,就更非临时起意了。
这其实是旧事重提。
当年,张居正在那封着名的《陈六事疏》中,就曾向先帝(隆庆皇帝)恳切请求过:“今京城内外,守备单弱……
每岁或间岁季冬农隙之时,恭请圣驾亲临校阅”。
他希望通过皇帝的亲自检阅,来整顿武备,提振军心。
张居正并不忌惮,甚至可说是主动希望皇帝能更深入地了解并掌控军权,只要这有助于“饬武备”(整顿军备)。
仅此一点,便足见其公忠体国之心。
此刻,张居正静静地站在下首,垂眸等待着皇帝的决断。承光殿内一时陷入了寂静,只有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
过了许久,朱翊钧才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坚定:“元辅此议,其心可嘉。不过……朕以为,此事还是等到今年季冬,农闲之时再议吧。”
他拒绝的理由很现实——他如今还是个半大孩子,身高不过一米四出头。
让这么个小不点站在高台上,去校阅理论上多达十万的虎贲之士?
那画面想想都有些滑稽,非但不能树立威严,恐怕反而会打破一些士卒对天子“天宪煌煌”的想象滤镜,效果适得其反。
他很清楚,张居正这些大臣之所以对他这个少年天子恭敬有加,
是因为他们能在日常的经筵讲学、君臣奏对中,近距离感受到他的心智、决断和潜质。
但若是在大规模的阅兵仪式上,绝大多数官兵只能远远望见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很难不被“以貌取人”。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京营这块招牌,内里早已烂透了!
烂到甚至让他觉得,眼下搞任何形式主义的阅兵来收买人心、提振士气,都是一种浪费。
京营的腐朽,并非一日之寒。
它的不堪,早在嘉靖二十九年那场骇人听闻的“庚戌之变”中,就暴露无遗。
当时鞑靼骑兵长驱直入,兵临北京城下,京营的虚弱本质被**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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