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从洛阳废墟的断墙里缓缓漫出来,像一层将熄未熄的灰。
营地的旗影被露水压低,帐篷的缝里透出微弱的火光,湿柴在锅里闷烧,偶尔发出一声闷响。
昨夜的星图已在郭嘉的脑海里收束成一点微光——那是“洛阳”的星,在他的观星策上安静地亮着,像刚被点醒的灯盏。
他抬眼看向东方,雾色尚浓,东风里有青草碎裂的冷意。
他知道,下一步,必须落子比昨夜更深的一格。【洛阳节点】只是篝火的第一簇火星,真正的火势,要往东南那片土里去找,去引。
那是一片四面皆通、四面皆战、却也四面皆养的地——兖州。
鼓声自外营传来,三下为号,军议。
帐门被侍从挑起,露水顺着门帘的边缘一串一串滑落,像滴在刀背上的细光。
郭嘉执帛入内,指腹摩挲坐席边沿的粗麻,他喜欢这种扎手的触感——它提醒他,昨夜星光再亮,今日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仍要落在砂砾与血上。
曹操先坐,背脊收作一柄钝锋的刀。
夏侯惇、曹仁列于左,荀彧、程昱据于右。众将入席时,甲叶相击的脆声在帐中一层层摊开。
没有多余的寒暄,曹操开口,嗓音不急不缓:“昨日解百官于火中,收洛阳于囊中,天下耳目俱在。接下来,诸君各言其略。”
程昱先出,拱手而坐,眼神锋利:“主公,当以豫州为先。豫州地界根厚,陈留、颍川诸郡皆可为根基。失之则可退守,得之则可控中原枢纽。”
荀彧缓缓点头:“豫州民富田熟,旧豪右众,多可安抚。以仁义取之,士心可得。”
夏侯惇却拳头一磕案,“末将以为东向徐州,趁陶谦内耗,先敛一州粮甲再图他向!”
帐中言语你来我往,似四面风一起搅动火星,火虽未起,已觉燥热。
曹操未表态,只抬手扣了扣案几,一声轻响,众人暂止。目光顺着案几的边缘迁移,落在席末那个形容清瘦的年轻谋士身上。
郭嘉把袖中薄茧抵住瓷盏,指尖轻敲,盏中水面掠起一圈涟漪。他没有急着看任何人,先看帐顶那根横梁,梁上有一道不合时宜的旧火痕,他盯着它,像盯着一条被风吹散又聚起的暗河。
半刻,他才压着声线开口:“诸位说的,都是正路。可正路,未必是活路。”
程昱眉梢一动,似笑非笑:“奉孝倒是有自己的‘邪路’?”
郭嘉不与争锋,伸手在沙盘上拈起一撮细砂,撒在“河、济、汴、泗”交错的中段。他的指腹在几处城名旁轻抹了一下,把锋利的棱角抹成圆润的湾:“此地四面受风,四面受敌,是为‘四战之地’;但也四面相接、四面可出,是为‘四通之地’。诸位只见其险,不见其利。兖州——正是天下之腹。”
帐中有人轻声复诵:“天下之腹?”
“腹者,纳五谷、转津液、维四肢。”郭嘉将盏口抵在唇边,闻到水里的铁锈味,“兖州之于中原,正如腹于人身。南可接汝颍,西可牵河洛,北可达邺赵,东可联淮泗。四战,是四条出路;四通,是四重呼吸。我们若要开国,不先强其腹,徒有四肢之勇,遇一针便泄。”
荀彧托腮,瞳中亮意如针光:“你以兖州为腹,那心与头目何在?”
“心在许、陈,目在洛阳。”他平静答道,“心之所向,万脉自聚;目之所视,兵锋所至。昨夜洛阳的星已为我点亮,那是我们看向天下时开的一目。接下来,该让腹地动起来,让血与气顺着沟渠走,聚成我们能握在手里的力。”
“可四战也意味着四受。”程昱持难,“四面皆敌,稍有不慎,腹成溃处。”
“腹之溃,不在多敌,在无序。”郭嘉把沙盘上四面小旗拈起又按下,“所以要先为其立序。用军为骨、用田为肉、用市为血、用法为皮。骨要硬,肉要生,血要走,皮要紧。先取濮水与济之间的‘要缝’——沿河筑关、以屯实边;再以陈留老豪换市,移其贾于我地,使盐铁之利暗转成军用;同时清丈废田,编为军屯,粮自养、兵自出;最后,立三处‘牙门’,用牙旗调民夫取水、修路,名为旧例,实为新法。”
夏侯惇听着,眉峰渐平:“牙门?这倒是管用的老法子。”
“术藏于法,面上只见法。”郭嘉笑意不深,“我们要做的是让天下以为我们沿旧章行,而实则在旧章之下,重排一切。”
曹操捻须,目中隐有兴味:“奉孝要腹地先行,诸将如何动?”
“动如绣针,不如大斧。”郭嘉摇头,“此刻不宜大兵东犯。徐州虽空,夺之易守之难,且夺之,袁术与刘备必来据理,豫州豪右亦将观望而离心。我们要的是卷土,不是掀桌。以兖州为腹,是为积气养势。待气满,再以一锤落之,诸侯自碎。”
程昱“哼”了一声:“说得漂亮,谁来缝这第一针?”
“我。”郭嘉起身,向曹操一揖到底,“请主公给我三千人、一月时,赐一纸空白令文,不署所为。我去濮水与济之间,先缝一针给主公看。若一月不成,奉孝请罪,以军法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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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重生三国:我郭嘉,开局先续命请大家收藏:()重生三国:我郭嘉,开局先续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帐中安静得听见炭火突然裂开的细声。
夏侯惇本欲言阻,又咽了下去。荀彧端坐良久,才低声道:“旧例可行,新法难行,难在人心。奉孝可有抚心之策?”
郭嘉转身取出一枚竹牌,竹牌上刻一条细蛇,蛇身盘作环,尾尖抵蛇吻。
他把竹牌放到案上:“此牌为‘水队令’,凡见此令者,里正与牙门联络自信。井上挂令,人便聚,聚则识,识则安。给水、给路、再给旗。民人渴时见水,迷时有路,慌时有旗,心就归了。”
程昱微笑:“你倒是把人心当沟渠来疏了。”
“人心就是沟渠。”郭嘉看向他,眼里已无笑,“水不疏则滞,滞则臭。我们要让水走,先得挖沟,沟不直,水也会在弯里停。”
他将竹牌递给侍从时,指腹的薄茧轻轻拂过竹面,
那一刹那,他胸中的黑风又掠过。那是他心底里的另一股“水”,带着血腥与悲鸣,如同从黄河束紧的河床里直冲上来的暗流。
昨夜在洛阳,他短暂地让那暗流顺着星图的细线流走了一寸,如今它又在胸腔里撞墙。
蔡文姬说过,他的身体里有不属于他的声音,那声音此刻正压着他的肋骨,一下一下敲。他压住,不让它露出指缝里的颤。
帐外风响起,又平了下去。
曹操终于笑了,笑声里有火星爆开的亮:“诸位,听到了吗?腹要动,血要走,心要定。奉孝这针,孤要看。”
他起身,拍案,声音落地即定:“自今起,以兖州为根本,诸军三路分护。惇,仁,你二人各领一路,护奉孝之行,勿扰民,勿轻战。文若坐留中军,清帐簿、整籍贯,先把那一册‘民心账’摊平了。”
令下如山,众将齐应。程昱抬目,看郭嘉一眼,拱手:“愿观奉孝针法。”
军议散时,风里有清新的草腥。阳光终于透进雾里,把帐外的绳结一枚枚照亮。
蔡文姬立在稍远的槐树下,手里捏着一截断弦,那弦昨夜从她指下崩出,如今触手仍带隐隐的痛。她看着那道从帐门至留营道的草痕,风一吹,草叶背面银,一行人影绵延其上,像被某种看不见的节拍调度着。
她侧耳,空气里有非常清浅的声——不是鼓,不是蹄,是从地下缓慢传来的,像老兽苏醒前胸腔里的第一口气。那“气”正循着某种图谱行走,缝合,这片地的伤口。
“文姬?”侍女小声唤。
她摇头,指尖按在那截断弦上。弦纤细得几乎不可见,割在皮肉上,痛却是实的。
她想起昨日夜里,青年谋士在破宫墙下以身为引,借星图点亮洛阳那刻,空气里同样有这样的“声”,只是更尖锐,像在石上刮铁。
她听见那声音时,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拨动它,让它不要那么粗粝,不要那么痛。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只能在深夜独自把琴抱紧,试着用长调去覆那锋利的边,让它不要再割破那人的心。她在树下看着他,目送他入风。
郭嘉上马前,回望一眼——不是望人,是望地。
他在心里飞快排着数:沿河关、三处牙门、两处水队联络点、一处民商暂歇集——每一处都要一个“旧例”的外皮,包住一个“新序”的骨。指背按上鞍角,皮革微凉,像一块未被火烤过的铁。
阿芷尚未入伍,鸩仍是一缕黑影未成形,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在心里笑了一下,笑自己竟然会生出“慢”的念头——他从来与“慢”无缘,从虎牢那天醒来起,他与这具身体的时辰,便只剩下与天道的追逐。
如今他要用一整州的龙气,替自己续命;而续命,不只是为了活,更是为了有力量在下一次黑风里,把那头咆哮的东西压住。
队伍开拔。
三千人不过一股细线,穿过被火灼过的荒草时,风将火炭般的土味往后卷。
夏侯惇领前军,不言,只在过村时令军士下马,先给水。孩子们一开始躲在门后,看见水桶,才露出眼睛。
老人从破墙后抬出木盆,里面是去年秋天晒的豆子,已经发了酸。
夏侯惇从腰间解下一条布,覆在豆上,抬眼看民人时,总要压压火。他习惯用斧子讲话,现在要学着用一杯水、一个眼神,说同样的事——大军来,不是来劫你的碗。
午后,他们在两河之间的平地里立下第一处牙门。竹牌挂在井口,蛇纹在日光下一明一暗。牙门旗插下,风把旗尾吹成一个反折的角,像一个被按住的问号。
郭嘉站在井边,俯身,把一瓢水倾回井里,那声水落,让他胸中的黑风松了一线。荀彧给的册子送来第一批:里正名、户籍数、田亩丈。
帐中铺开时,纸页如一面亮起的镜,他的指头在上面按出一路一路的印。
他让人去唤里正,谈得很慢,每说一桩,就让对方看一眼井口的“水队令”。看多了,人便信了,信的是井上那块牌,不是他说话的人。他喜欢这种“看得见的秩序”,它的好处在于即便他死了,牌还在,令还在,水还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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